第62章(1 / 2)

青磚坐地,桃花石欄杆環繞整個場地。不知什麼料子做成木樁,年頭久了,看著油光鋥亮,堅不可摧。擺設成梅花狀矗立在練武場一角。

如果不是張二提議,月容恐怕不知道,家裡還有這麼一處地方。

察覺月容好奇打量目光,水汪汪的有幾分懵懂無知,顯然是從未來過練武場。

張太太心底軟成一團,拉月容在場外椅子上坐下。

墨綠繡紋軟墊隔絕涼意,居高臨下,正好把整個練武場收入眼中。

看著玄衣黑甲的男人正在係上黑皮甲,月容眸底不由起了幾分欣喜和不為人知的羞澀。

張太太見她目光緊緊跟隨肅毅侯,心中一跳,雖然知道他們早就是不同以往的親近,可月容身為自己的女兒,千辛萬苦才尋了回來,不明不白的跟著男人,可見那人也不是愛重她。

她張家的嫡女,絕不能受此折辱。

抿唇,心底暗暗下了決心。看向一側正在囑咐大兒子的夫君,得和他商量一下,給月容尋摸些好人家才是。

張二見大哥準備好,朝高處的妹妹和娘親揮手,笑的眉飛色舞。他迫於肅毅侯威脅,說什麼若不幫他給妹妹送東西,便把合歡香的事情告訴妹妹。

笑話,他張二什麼時候會懼怕威脅,幫他,不過是求個心安。

香香的溫溫柔柔的妹妹,還是他的!

兩三步回到月容身邊,說:“妹妹,那柳家無人習武,想必從未有這些東西,妹妹可見過這練武場?”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是蓬勃的生命力,說話間也帶著雀躍。隻他考慮問題到底不周到,想到便問了出來。

提到柳家,月容眼底的笑意,瞬間退的乾乾淨淨。

她有記憶以來,養大她的是柳道南夫妻。

張太太見狀,狠狠瞪了一眼張二,見他都不知道犯了什麼錯,傻嗬嗬的撓頭,似乎是不明白,怎麼他一張口,妹妹就不高興了。

娘疼女兒,張太太唯恐月容胡思亂想,慌忙開口解釋道,

說:“這是你大哥哥他年輕時喜歡練武,你父親特意把這塊整理出來留給他用。

他去了青州這麼些年,這個地方就一直空著,若不是今日,你二哥哥說起,娘也把家裡有這地方給忘了。”

言辭之中小心翼翼解釋,刻意強調這地方許久不用,唯恐哪一個字讓月容不快,覺得家中和她疏遠。

張二仍舊傻乎乎,說:“娘,明明你每天都會和爹來練習拳腳……”

話未說完,張太太一腳狠狠猜踩了過去,嗬斥他,“你去廚房給你妹妹拿些點心糖水,再去把我屋子裡青綢傘拿來,這太陽怪大的,仔細曬傷你妹妹。”

“家裡有丫鬟婆子…”

張二疼的呲牙咧嘴,抱著腳磨磨蹭蹭不肯去,娘這分明就是要支開自己,為什麼不讓他親近妹妹!!

月容哪裡會在乎這個,她方才情緒低落,不過是因為想起了慘死的柳道南夫妻。

黃家雖然看上去衰敗了,可依照小皇帝對黃太傅的信任,等他清醒了,隻怕朝廷上,又是一番狂風驟雨。

收回雜思,目光落在張太太保養的極好的臉上,眼底是遮不住的慌亂。

這位養尊處優,從未受過委屈的夫人,因為自己在擔心。

月容心底一暖,瞬間明白她心思,握住張太太手腕,觸手微微發抖。

自己對她,真的很重要。意識到這個事實,月容自到張家的虛無感,總算是落在了實處。忙開口安慰張太太,道,

“我知道的,娘,你看,大哥哥這身衣裳真好看!”

銀甲森森,和顧知山的黑甲同樣款式,明顯是一側張家早就備下的。至於練武場,二哥哥說話向來是這樣,她何必往心裡去。

話題一轉,落在了練武場中間的兩個男人身上。

因月容突如其來的親近,張太太瞬間把張二拋在腦後,見他目光眨也不眨的看著母女二人,抬頭問他,

“給你妹妹準備的糖水,還不快去拿來?”

好吧,好吧。兒子是撿來的,女兒才是親生的。

張二氣呼呼扭頭,腳步踩的重重的,顯示自己的不滿。

月容扭頭看他,剛要開口,張太太笑吟吟說:“你彆管他,你還沒回來時他最小,你大哥遷就他,養成他凡事莽撞,不肯多動腦子的毛病。你來了,正好治治他!”

這是要刻意調.教張二的意思。

暗地裡幫肅毅侯給妹妹送東西,不罰他,罰誰?

真當這張家是到處漏風的,她這個當家主母,什麼都看不見。

見月容瞬間明白自己意思,張太太麵帶欣慰,千言萬語,隻化成一句,說:“你放心,你回來了,娘最疼的便是你。娘會把我囡囡所有的都安排妥當,娘要讓你一生平安幸福無憂無慮。”

這是表示月容最珍貴,滿滿愛意讓月容眼熱,她無措撇開眼,練武場上,兩個絕色男人對峙,一左一右,一黑一白。

張大難得一身銀色盔甲,中和了一張黑麵,整個人竟然多了幾分柔和之色,尤其是看向在練武場外觀戰的月容身上,那股子寵溺幾乎都要溢出來。

月容硬生生的轉移話題,

“大哥和肅毅侯,好像準備好了。”

張太太如何不知月容逃避,微歎口氣,勉強壓下心底失落。

到底是十五年沒在身邊養著,她的月容,察覺母愛深厚,第一反應竟然是逃避。

等她和自己談心事,隻怕還要有的磨。

張大罕見的柔和神色,和一側冷峻黑甲的顧知山形成鮮明對比,顧知山冷眉也壓不住渾身疲色,尤其是……

察覺大哥寵溺眼光,月容抿唇朝他羞澀一笑,頭一次覺得,這大哥模樣,也挺俊的,和嫂子極為般配。

察覺佳人對敵方的寬容,尤其是,桃花眼瀲灩含情,半點兒目光也沒有分給自己,顧知山眉頭越發緊皺起來。

方才因月容提議,說是讓自己休息過後再比拚的時候,心中起了那點漣漪,是強製讓他平淡下來。

張太傅最後整理了下兒子著裝,看向一側顧知山。

黑衣黑甲,眉目深邃,虎視眈眈盯著他的乖囡月容。

眉目中滿是勢在必得,讓張太傅心中越發沉甸甸。

轉身示意兒子不用手下留情,轉身走向高台的妻女。

有了父親暗示,張大自然心中有譜。他中途棄文從軍,自然是狠練過一番,也是沙場裡淬煉出的鐵血將軍。

尤其是,發現顧知山似乎極為疲憊,目光一直往高台上瞧,心不在焉的,勾起嘴角自覺有了他的把柄。

下一瞬,便主動出擊。

顧知山見張大主動出手也並不退讓,左手化解攻勢,右手往前,一記扣拳記在他胸腔之上。

張大猛的退步,壓下口中腥甜氣息。頓時想起在青州時,市井小民關於顧知山的傳說,曾聽聞這肅毅侯臂力驚人,從十七歲便手刃韃子,他當時以為是以訛傳訛,以胸口這一掌的力道來看,應該是確有其事。

月容看見大哥被打,臉色瞬間蒼白,忍不住喊了聲,“哥哥小心!”

張太太也擰緊眉尖,瞬間平和心態安慰月容,說:“比劃兩下受傷在所難免,練武場外便有府醫守著,等會兒讓他們來看看便可。”

月容這才勉強壓下狂跳的心,見到張大好像並沒有大礙,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張二恰巧這個時候回來,身後跟著丫鬟婆子,各個手裡捧著冰鑒,隱約可見是糖水果子。

張二則大步上前,把青綢傘撐開,瞬間遮住日頭。

月容感激回看過去,見他臉熱的通紅,鼻尖也有汗珠,忙往旁邊挪了一點兒位置,“二哥哥坐這裡,外頭熱。”

張二瞬間疲乏頓消,軟糯的妹妹開口和自己說話,還讓自己去乘涼。啊,有妹妹果然貼心!

肅毅侯,敢窺視他妹妹,奪妹之仇,不共戴天!

剛想坐下,想起這一路臭汗,唯恐熏到月容,躲開,咧著一口白牙,笑不攏嘴,說:“哥哥不熱,哥哥給大哥呐喊助威!”

果然,兩步翻身到了練武場邊,揮舞著拳頭大喊,“哥哥快揍他,替我揍他一頓!

他讓我給咱們妹妹送東西,還說如果不送的話便把我趕出國子監!!

甚至,他要把黃忠義做的事情誣陷給我!!!

如此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哥哥!彆讓他活著走出咱們張家!”

這話極為煽風點火。

顧知山抬頭,冷冷撇過去,張二嚇得瞬間不敢吱聲。

可一旁父親和大哥都在,後麵,妹妹和娘親也在看著呢。如此想著,又有了幾分膽子,

說:“要不,留他一條命也行,畢竟和妹妹…”

話未說完,月容臉色瞬間嫣紅一片,羞怯難當。

而張二,迎著來自父親母親大哥的,恨不能剝皮抽筋的關愛目光,撓頭,支支吾吾,“我…我又說錯話了?”

顧知山拱手,長身鶴立,倒是笑了出來,拱手和張二說道:“多謝二舅兄!”

二,二舅兄!!!

張二瑟瑟發抖,有生之年係列,他,他這個國子監連個功名都沒有的小書生,竟然,蒙當朝一品侯爵,手握鎮遠軍鐵騎的肅毅侯喊一聲二舅兄。

要把他剝皮抽筋的目光幾乎要化為實質,張二恨不能自己蜷縮成一團。

他,他剛剛是把這男人對妹妹的心思點明了?

所以,爹和娘,會不會大義滅親,為了妹妹,不要他這個兒子?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很高,張二狠狠打了個嘴巴,“讓你胡說!讓你胡說!”

倒是月容,見眾人並沒有用彆樣目光看她,心慌意亂總算是略好了一些。張太太甚至還把那盤荔枝端到麵前,笑道,

“這是南邊進貢來的妃子笑,你爹你哥哥都不愛吃這些東西,我和你嫂子也更是不喜歡,若是喜歡,改日家裡得了,都送到你那裡去。”

往年宮裡進貢的東西,自然由宮中做主賞賜各家。

隻今年陛下昏迷,太後明顯是沒有任何心思去做彆的。隻讓內務府分了給各家,也因此,他們張府並不是很多。

荔枝鮮嫩欲滴,冰鑒上霧氣騰騰,竟給身穿綠粉衣裳的荔枝增添幾分仙氣。

月容是吃過荔枝的,幼年時跟隨父親念詩,那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隻是當時講的是唐皇朝廷奢靡成風。

娘親好似是江南人,她說那邊雖然貴一些,可若想吃,館中女子也能多花些銀錢,也能吃上一次。父親當時是什麼神色,月容已經記不清了,隻不過不久後,他們在青州,也吃到了荔枝。

如今到自己眼前,才知是富貴人家,也不是想吃便能有,也要循著時令,皇家賞賜才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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