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2 / 2)

至於旁人有什麼小心思,那就憋著。

好在,她這兒媳婦並不是糊塗的人,行事並非不靠譜,反倒是格外有原則。

打發出去丫鬟婆子,想必是有人在她耳邊說閒話,她這個做婆婆的,總不能太讓人心寒。

張大奶奶的想法和旁人不同,她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地位,也知這麼下去,若是她跳出來反對,不止是公公婆婆覺得她礙眼,隻怕是相公,也覺得她不是個知道疼愛弟弟妹妹的,又哪裡能承擔嫂子的責任。

更何況,她是真心疼月容,十六七歲的女孩子,若她有妹妹,隻怕也是捧在手掌心一樣嗬護,就像哥哥疼愛自己一樣,她既然都有這樣的好哥哥,又怎麼會不知道去做個好嫂子。

見張太太聽了這話手一聽,隨即笑道,“娘也隻知道,我嫂子前陣子去了,哥哥也不理家事,來京中把那麼些財產都托付出去,帶著我嫂子出去遊玩去了。

兒媳婦來家裡這些年,娘待我,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是個商戶出身,學識不行,禮儀氣度也比不上朱門錦繡裡出來的女兒,可好在我是知道好歹的,大爺隻唯獨一個嫡親妹妹,不疼她,疼誰呢?”

“你真這麼想?”

她給月容的,可都是實打實的好東西,不說是金銀珠寶這些明麵上就能花銷的銀錢,便是暗地裡,恭王留下的彆莊後被先帝發了回來,她也陪嫁給月容兩個,這可是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她果然不眼氣?

“若說銀錢,我哥哥分了宋家一半家產來,另外一半,聽管事的說,衝到鎮遠軍那裡去,隻等日後給將士們貼補。

就算是沒有哥哥給的這一半,我出嫁時,哥哥也幾乎是傾儘全家才勉強說的過去,如今輪到妹妹,這不也是應該的。”

張大奶奶真心沒有覺得不好,反倒是和那些不理俗事的千金閨秀們不同,銀錢是女人在婚宴中所有底氣的來源。

自己有錢了,公中不合用的香粉油錢,自去外麵買新的就是,若是沒錢,那就隻能講究著用,好不好的再說,若是起了疹子,那才叫後悔都來不及。

張太太見她如此,這才放下心,知她是真心如此,笑道,

“咱們家的女人不必計較這些,我給月容陪嫁這些東西,一是為了她日子好過,省得日後缺錢沒地方找去。二來,她婚後便往青州去,一去千裡迢迢,她和侯爺都年輕,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多給一些,就當是他們急需的時候,也能拿去換錢。”

張大奶奶明白這個道理,笑道,“可不是呢,窮家富路,老百姓還知道,出門的時候多備些銀錢,更何況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本來就不缺,更要多多益善。”

等到了晚間,月容來屋子裡吃飯的時候,張太太笑著把這件事情講了,和月容說道,

“我原本以為,哪怕是你嫂子不說,心底也會有嫌隙,可如今想著,她倒是個表裡如一的,雖是商戶出身,可這品行端正,又不貪財不攬功,倒是堪為長媳。

日後娘到了九泉之下,有她在張家,你回來也自在一些。”

“娘!!”

月容夾了筷香酥小排放到張太太碟中,嗲了她一句。

好端端的吃飯,說什麼九泉之下,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她去青州,早晚有回來的那一日,更何況,月容抬頭打量張太太,她還年輕著呢,才四十多歲,膚白挺鼻沒有皺紋,說出來,二人是姐妹也有人相信!

“娘都這個年紀了,還姐妹,說出來不怕外人笑掉大牙。”

月容不知不覺把心中所想說出,張太太笑著反駁,指了指發鬢,道,

“我今兒個早起,這發髻上都有白頭發了,歲月催人老,不是說假的,再過一兩年,娘就要再漲一輩了。”

眼睛向下,落在了月容平坦的小腹上,蘊藏的意思讓她不由紅了臉,

“娘!”

少女含羞低頭,鶯粉襖裙越發襯的如三月桃花一樣,嬌嫩欲滴。張太太不舍的拉著月容打量,這是她身下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剛出生時不過一截手臂那麼長,現在,馬上就要嫁人,甚至,不久之後,也即將成為人母。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疼愛乖囡呢!!

張太太不由得眼眶發紅,握住月容手掌不住的摩挲,一直囑咐,

“這幾日好好在家待著,想要什麼便來找娘。等過了門後,去青州記得常常寫信回來,娘惦記著你呢,還有你父親,他朝中事務忙,雖不能常見你,可疼愛你的那份兒心,不比外人少。”

月容一一都應下了,見張太太依依不舍的看向自己,“娘說這話,好似明兒個我便出門子一樣,這還有半個月呢,娘隻管放寬心,我會好好的。”

柳家父母壯烈犧牲在青州的時候,她熬過來了,衝喜嫁入黃家的時候,她熬過來了,新婚之夜陰差陽錯,喪失清白的時候,她熬過來了。

那麼多艱難時刻都過去了,現在短暫的分彆算什麼呢?

等海晏河清,韃子敗退,邊疆穩定,她還是會回到京城的。

想到這裡,月容抬頭,見張太太烏黑發絲間夾雜的兩絲白發,心中一陣酸澀,仔細想起來,張太太待自己從沒有不好的時候。

“娘,又不是去青州不回來了,你放心,我日後在京中日日來家裡蹭飯,非得鬨到你煩,攆我走才行!”

“你個丫頭!哪裡有日日回娘家蹭飯的道理!”

張太太被這孩子氣的一席話笑道,輕輕拉住月容在懷中,拍她後背,

“你是娘的乖寶,娘這輩子,隻唯獨你這一個女兒,隻要你平平安安的,順順遂遂的,和侯爺一輩子恩愛和諧,夫唱婦隨,娘就滿足了。”

如此,她後半生才會好過一些,她幼時受苦受難,總要後半生平安無虞,才不枉費老天爺給她這麼多挫折。

“娘親。”

月容不由得鼻酸,張太太滿滿的疼愛讓她也不由紅了眼眶,在柳家的時候不止一次羨慕過柳妍麗,她有親生的爹娘,而自己父母雙亡,寄居在人之下。

她一直以來藏在心中的惶恐,哪怕是顧知山也沒有察覺。

失而複得的父母,被遺棄的身份,哪怕有柳道南的筆記和丟失時的衣服作證,月容仍然覺得惶恐。

她很擔心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她還是那個衝喜嫁入黃家的少女,新婚之夜失去清白,小心謹慎瞞著身邊的所有人,不敢給他們知道。

甚至,她還曾經想過,若是真正的張家大小姐找來,她這個鳩占鵲巢的人,會麵對怎樣的處境。

以她原來的身份,入不得侯府的大門,隻怕隻是淪為外室,與其到時候苟且活著,還不如一頭撞死乾淨。

反正,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旁的事情能夠讓她活下去。

就像她認為現在的生活,一開始總覺得是虛假的,可是聽到張太太這番話,一股衝動,讓她按耐不住的開口,說道,

“娘,其實,我想過很多次,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兒,該怎麼辦?”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

張太太拍打了下月容肩膀,李媽媽也不由抬頭,見姑娘語氣雖然頹靡,可極為認真。

“真的,我不止想過一次,如果我不是娘的女兒,那麼我該怎麼辦?”

如果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她沒有被張家想認,也沒有遇到顧知山,嫁到黃家委屈度日,她現在該是什麼模樣?

月容抬頭,拉住張太太衣袖,後者麵色很不好,幾乎可以用絕望來形容,

“是娘親對你不好嗎?月容,你怎麼會這麼想。

娘見你第一麵,便知道你是娘的女兒,更何況,娘是個心中最明白的人,你若是不喜歡娘便直說,何必說這些來讓我傷心。”

張太太可以說用絕望來形容現在的心情,捧在手裡疼愛的女兒,竟然擔心自己不是親生的。

一定是她疼愛的不夠,表達的不夠多,才會讓她這樣想。

“不是!!!”

月容慌忙解釋,從二人開始認識到現在,從青州父母亡故後,一直到黃家衝喜,她對柳妍麗的羨慕,她那些說不出口的小心思全都說了出來,而後低著頭,不敢看向張太太,

“娘,我並不是你想想中那麼好,我也會嫉妒柳妍麗,也會為自身的波折而羨慕平安順遂的生活,我,並不是一個好女兒。”

她有親生的爹娘,有大哥二哥,也有愛的人,圓滿了。

相反張太太,反倒是做到了一個娘親能做的極致。

早在相國寺的時候,二人從不認識,她一見自己如故,宛如親生一般疼愛,仔細說起來,誰家能夠在陌生的時候,便接了人來府裡住,隻從這一點看,張太太從一開始,便是護著月容的。

等到後來,認親後,更是從沒有讓月容為難過。想要什麼,隻要張家有的,全都送到眼皮子底下來,若是沒有,哪怕是在外麵找了,也要親自送到月容麵前。

便是月容是什麼都不缺,柳家夫妻也是疼愛她長大,她仍舊是為張太太的大手筆而感到咂舌。

她略多看一眼的東西,隔日便送到院子裡去。這樣的疼愛,若說是單純的彌補已經說不過去,更像是母親,想把過去十多年的時光找補回來。

這樣好的娘,可她是這樣不好的女兒。

李婆子聽到這席話都忍不住心酸,更何況張太太,當即抱住月容,

“我的乖囡,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啊,沒有這些,人和木頭有什麼區彆?”

哪怕是知道月容過的是什麼日子,可聽她說起來,張太太仍舊是刺骨的疼,她的月容,原本不必受這些罪。

而李媽媽,也在聽到這些之後,悄悄聯係上了顧知山,姑娘難得說出這些,侯爺不能親自安慰,實在是不妥當!

作者有話要說: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