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2)

男人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月容愣在原地,她眨巴兩下眼睛,看向男人。

她沒聽錯吧,是在問她,怎麼不記得他了?

若是見過,月容怎麼可能會沒有印象。

哪怕是顧知山說和柳父有淵源,哪怕男人就在她對麵坐著,還給她撕了一塊兒雞腿。

她,她也對這人是完全沒有印象的。

月容的反應完全不在顧知山的預料中,他原本想著,接下來便問她,可否願意等他,等過年後一起回青州去。

到底是當年舊交的女兒,若是因此被黃家牽連,他也無顏去見故人。

提起當年的柳道南夫妻,顧知山這才後知後覺,月容自打坐到席麵上,半點兒米麵也沒碰。

脊背挺得筆直,全身緊繃,明顯是對自己充滿防備,又如何肯相信自己說的這些話。

一對玉白的腕子捏緊衣袖,隱隱透漏她並不似表麵這般平靜。

和柳道南夫妻半點兒不同,那般寬厚的夫妻,怎麼生出個這麼戒備心強的閨女。

顧知山微歎口氣,伸手,召來廚子,問他,

“你們這裡可有開胃解膩的甜湯,適合小姑娘吃的。”

“甜湯?”

廚子一時不知這貴人問這個作甚,便聽見他那婆娘開口,笑道,

“貴人們若是不嫌棄,雞蛋豆湯倒吃的。紅豆煮的爛爛,一抿就化開,再放些糯米小圓子,臨出鍋,撒上雞蛋花,這便成了。”

顧知山聽著倒像是有滋有味,頷首道,“給她來上一碗。”

那婆娘忙出去準備,不多時便端了熱騰騰的羹湯來,

“夫人,您嘗嘗,可能入口?”

月容低頭瞧去,羹湯雪白如煉乳,上漂浮著微黃的雞蛋,勺子微動,還有一顆顆糯米圓子上下起伏。

空氣中儘是甜香的味道,頷首,謝過婆娘,隻放在一旁,不去動它。

顧知山起身,道,“本侯往外頭去等你。”

省的他在這裡,她不自在。

男人身姿高大,站起來,似乎就要頂破這茅簷雅間似的。隨著咯吱一聲門關上,月容才抽出時間來打量雅間。

說是雅間,無非是這行腳店,略微寬敞一些的房子。

門窗俱是尋常木頭做成,地麵也是鋪了一層厚厚的木質地板,年頭久了,走在上麵吱吱軋軋的。

桌子倒是和地板不同,是簇新打的木頭,散發著好聞的木頭香。

桌子上因他們說話,初冬的夜,屋子裡連個暖爐也無,滿桌佳肴涼了個透底。

月容垂眸再次落在麵前的這碗湯上,顧知山特意為她叫的一碗湯。

熱氣蒸騰,霧氣混合香氣,散發開來。

猶豫了下,握住勺子手柄,蒯了一勺入口。

隻一口,月容眼眶忍不住泛紅,便抽噎著幾乎喝不下去。

這個味道,和娘親在青州時,做的一模一樣!

一樣的小丸子,一樣的雞蛋,甚至,連羹湯的濃度,都恰到好處。

月容到這個時候,總算是相信顧知山說的那些話。爹娘和顧知山可能真的有舊,他們是認識的。

一碗湯喝的乾乾淨淨,肚子中也有了熱氣。月容捏緊手中的銀票,走出雅間。

寒風凜冽卷起枯枝敗葉,夜深了,風越發大起來。

大廳裡,韓有梁並幾個下人人手一隻燒雞,吃的正香。顧知山坐在他們身邊,手拿茶盞盤玩,並不喝,似是在打量上麵充滿野趣的童子牧牛圖。

察覺到月容出來的腳步聲,顧知山朝她挑眉,“相信了?”

旁的一句都沒說,月容卻明白所有未儘之意。

“你,你手中可有我爹娘的物件?”

若是有,也可讓她拿來諸物思人。

顧知山搖搖頭,時隔六年,當年的東西便是能存下,隻怕也不完整了。更何況,曆經戰亂,早就沒有什麼物件能存下來。

月容燦若繁星的雙眸,瞬間暗沉下來。爹娘的離去已經六年,明明,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

今日再次重逢顧知山,再次讓她心中起了幾分漣漪,若是爹娘還在該多好,她也不會天大地大,竟然沒有安身之地。

想到此,原本猶豫想法逐漸堅定起來。

看向顧知山的目光既有感激,也有告彆之意。顧知山的心猛的揪起,他突然覺得不妙,怎麼看起來,月容,好像要和自己告彆一樣。

果然,月容行到大廳燈火通明處,含笑看向正闊步行來的柳二叔和徐柱子等人。身後,還有徐婆子一身大汗,在寒冷的冬季仍如此熱,可見她方才是一路疾馳,才和柳二叔等人見麵。

“侯爺,黃家如何,從此再也和月容無關。”

黃家用她的身份來遮擋楚茉的存在,一日兩日還說的過去,若是時間久了,隻怕黃家自己也能發現,真正的月容已經消失,留下來的是楚茉。

他們表兄妹情深意重,如此,便讓他們相愛相殺。

她再也不肯往裡麵多邁一腳的。

不過,楚茉欠她的這條命,她卻是要要回來的。爹娘的仇,不能不報。

含笑看向顧知山,月容口中吐露的,都是機密。“黃忠義所住的靜齋書院,雖是書院,是黃家曆來講經藏書的所在,侯爺若是想查證去年軍費的來曆,不如去這裡找找,說不定,那些個陳年舊賬,就會翻出來。”

就好比黃忠義哪怕養病,床頭也會放著書卷一樣。而那對自己絲毫沒有防備的相公,口中可是曾親口說過,家中每一年的賬本,都會封好,放在他的院子中封存。

顧知山剛要細問,便聽見身後急步匆匆的腳步聲,是柳二叔到了。

後者一進行腳店,便見徐婆子說的,囚禁侄女的凶狠大漢,不是旁人,正是顧知山。

忙跪地磕頭,“下官,七品翰林院編修柳道北,叩見侯爺。”

自報家門,陳述和月容的關係。如此,侯爺,便不會懷疑他彆有用心了吧。

柳道北自認為自己做事完美,豈料顧知山在見到他的第一麵,便知道月容的算盤。

還以為她是深閨中的小姐,從黃家出逃,毫無盤算,一路隻是隨心所欲,走到哪裡算那裡。

看到柳道北的出現,顧知山才知道自己小瞧了她。這哪裡是沒什麼算盤,明明是早就打探好的。

提前幾日把消息透漏給柳二叔知道,自己呢,說服黃忠義和楚茉之後,便輕車出行,一路往京郊而來。

若不是自己把車夫換成自己的人馬,隻怕是也和黃家一樣,此刻失去了對月容消息的掌控。

真不愧是柳道南的女兒。

顧知山不明含義的輕笑一聲,上前扶起柳二叔,道,

“二叔何必多行禮,咱們不在朝野,便不論官職。你是長輩,我隨月容,喊你一句二叔,倒也合適。”

柳二叔口中直道不敢,不敢。心中卻是起了萬千疑慮,見一旁侄女緊隨侯爺走到自己身側,心中更是大駭。

這二人,什麼時候如此親昵?

月容是什麼性子他最是清楚不過,是向來最守規矩,最為人和善的。

侯爺不用說,人中龍鳳,朝廷中提起他,就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這兩個從沒有見過麵的人,怎麼會深夜在這裡相聚。

尤其是,柳二叔想起前幾日,徐婆子前幾日親自送信,隻說月容在黃家犯了錯,被發落到莊戶上靜養。

額頭上更是一層大汗,不敢抬頭直視顧知山,也不敢多看月容一眼,隻道,

“莊子上都備妥當了,月容,你可要跟二叔回去?”

得了今日侄女出府的消息,原本月容吩咐是讓徐柱子出來迎接便是。柳二叔不放心,莊子上雖然隻有二十畝地,人口不過十來口,住的屋子也簡陋。

他侄女兒自小便是哥哥捧在手心中的,便是哥哥嫂子沒了,在他們手中受了些委屈,那也是從沒有挨餓受凍的時候,莊子上那些村婦,一年到頭不洗幾回,若是萬一衝撞了她,自己做人叔父的,豈不是無顏麵對兄長。

他為了護住侄女,親自前往京郊迎接,又從家裡帶了上好的棉被前去收拾齊整,這才趁著夜幕,來接侄女過去,隻求侄女在莊子上住的舒心。

可誰知,竟然是遇到侯爺也在此處。

難不成,他這侄女兒犯的錯誤,和侯爺有關?

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雖然沒有妻妾,可京中是素有狠辣之名的。這二人,什麼時候攪合在一起?

柳二叔不敢深思,隻想把月容趕緊接走,先分割開二人再說。

隻越想分割開,便越容易出事。

顧知山見柳二叔麵上神色大變,又見月容對自己,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舔了下後牙根,他還從沒被人嫌棄過。一時,也不知從哪裡來的一句話,

“今夜風大,回京隻怕不便。

本侯帶著這些人,去和二叔借個馬廄睡一覺。”

月容聽了,隻覺得額上青筋直冒。

借個馬廄,虧他說的出口。他堂堂侯爺,誰敢讓他誰馬廄去。

柳二叔也遲疑,無他,眼下京中雖然過了宵禁的時候。可若是肅毅侯回京,誰敢攔著,隻怕也得趕緊開門,迎侯爺進去。

“侯爺若要同去,也無妨。隻那莊子是兄長當年留下,年久失修,到底是不方便,不如,等改日修繕了,再去也無妨。”

柳二叔絞儘腦汁應付,肅毅侯這看似是隨心所欲的一句話。

後者絲毫不放在心上,笑道,“二叔不必歸置,早在十年前,本侯便住過那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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