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2)

袁朝飛並非是那種傳統意義上有天賦的寫手,他和很多寫手比起來顯得很笨拙, 他會研究數據, 研究框架, 對於自己想寫的東西又有種近乎偏執的執拗。

曾經, 袁朝飛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當你認定你是一個作家的時候,你在寫的每一個字, 就都是在流血了。血一點一點兒的流到電腦上去,看到沒有, 那密密麻麻的鍵盤就是針管, 一直把血送到網線外的讀者們心裡去,填滿他們空蕩蕩的心靈……你就更新成功了。這一生你每天都會流那麼一堆血, 流得你臉色蒼白, 神情恍惚但心情滿足;直到你活著的最後一刻,血流乾了,文也寫完了。啪啦,棺材蓋兒一聲響,命也完了。”*

他對這句話感同身受, 卻從來都不敢自稱自己是作家, 當有人問起他在忙活什麼的時候,他總是撓撓頭,有些靦腆地說:“就隨便在網上寫點東西。”

自卑又清高,藏著自己,又圈著自己,袁朝飛知道這樣的自己想要火是很難的,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連這都堅持不了的話,他的這具軀殼裡還剩下什麼?

當他不成器的作品終於有回報的時候,他乾了很蠢的一件事,他把所有支持他的讀者ID名都默讀了一遍,每條評論都認認真真地看了,還把其中很合他心意的評論默默截圖,專門放在一個加密相冊裡。

他給相冊命名了一個名字——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對於他這樣的作者,默默無聞的好多年,這期間不是沒有得到過支持,可就像一個作者可以有幾千幾萬個讀者一樣,一個讀者也會讀幾千幾萬本書,不是得天獨厚的作者,很少能被讀者記住名字。

他就曾遇到過這樣的事情,為數不多支持他的處女作的讀者,會在每一章更新後留言“好看”讀者,他記住了讀者的ID,在之後他的第四本書的時候,這個讀者又出現了,他很高興,認為自己終於擁有了老讀者。

他興致勃勃地回複了這個讀者:“謝謝支持,好久不見呀,又遇到你太開心了。”

後來這個讀者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評論區過,當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的時候,他終於恍然網文之間作者和讀者的遇見,最起碼對他這樣的作者而言,往往都是一次性的。

快餐式文學更迭得太快,套路太相似,能被記住的作者少之又少,讀者們的忘性總是很大的。

他習慣了這點,碼字更加得勤勤懇懇,再一次忘記習慣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次曙光的時候,他有種預感,隻要自己這本不寫崩,他或許就有可能被讀者記住,哪怕有一個讀者記住他也好。

被記住,他認為是一種獨屬於寫手與讀者之間無需多言的浪漫,這種浪漫如同罌.粟,妖.嬈.誘.人輕而易舉令他沉.淪。

眼睜睜看著曙光從自己手中溜走,怎麼抓都抓不住是什麼樣的感覺?

在覺得自己可能成為被記住的那一個特彆的存在之後,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隻能甘於平凡,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袁朝飛開始寫崩的時候,自己都對寫出來的東西十分不滿,寫了又刪,能夠日碼兩萬五的他,對著電腦文檔刪刪減減,一天功夫隻剩下了一兩千字,還是比他的槍.手文還要難看一百倍的水文。

他開始請假,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心態不對,他想要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這時候讀者也都紛紛安慰他,願意支持他,對他說加油。

每一個加油都讓袁朝飛看了更加地想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他對自己說絕對不能辜負讀者的安慰和支持。

可是,他的狀態並沒有比之前好多少,他飽含歉意地繼續請假。

這個時候,讀者仍然願意支持他,仍然表示理解,甚至那個為他一擲千金的土豪讀者還是給了他引起全站公告的深.水.魚.雷對他說:“沒事的,深夜大大,慢慢來,我們會一直等你的!”

男子漢有淚不輕彈,他很少哭,更傾向於把情緒宣泄在自己的文字裡,可是當他看到這條評論的時候,鼻頭一酸,喉頭一哽,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他想他可能遇到了一群天使讀者,他用各種辦法調整自己的狀態,他對著電腦日日夜夜,一個字都想不出來的時候,他就看看這些評論,逼著自己不要停下思考,逼著自己不要讓自己的文檔空白。

他幾乎是一周時間裡瘦了很多,麵色也變得有些暗黃,他把他碼了一周的更新放了上去,他想這次或許還行,有些調整回來了。

但是評論區裡還是有不少理智讀者的,那些讀者的評論,字字珠璣。

“這兩章到底寫得什麼?感覺人設都崩了,這打臉情節設置得也很糟糕,槽多無口。”

“有點失望,跟我想看的並不一樣,可能是我的期待太高了吧。”

“想棄文,又有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袁朝飛看了評論後,又重看了自己剛更新的章節,他知道這些評論說得並沒有錯。

他開始懷疑自己,本不是很自信的人,在寫文上磋磨多年,憑著一腔熱血,骨子裡更是有些自卑,他想或許自己這一次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並不是自己的水平好。

這樣的念頭冒了出來,就紮了根,再也下不去了,繁茂生長,讓他自己都信以為真。

喜歡自己永遠不會有所建樹的事情,並把這件事當做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他陷入了一個怪圈,看不見前路,也走不出去。

他的父母是從沒有接觸過網絡文學的人,不知道什麼是網絡,更從來沒有主動看過,並不十分清楚他成日裡忙忙碌碌到底在寫些什麼,他日常接到他父母電話的時候,父母催了個婚,並提了一嘴:“你一直沒有個正經工作也不是一回兒事,好姑娘都要被其他人挑走了,你要不要找個正當點的工作?”

他第一次沒有反駁,從口頭到心底都沒有反駁,宛如沼澤般不斷把他往下拉的怪圈,讓他生出了逃離的念頭,而找份工作,離開這樣的生活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他終究不是那種能夠靠自己喜歡的事情養活自己的人,要不,就這樣吧……?

他狀似積極向上且努力地編輯著工作簡曆,他甚至想好了麵試的話自己該穿什麼衣服會顯得比較正式,還買了雙新皮鞋,他又編輯了下他的工作簡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