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雙生(2 / 2)

在這個狂風肆虐、前途黯淡、隨時就有殺身之禍的嚴冬,他們未足月的長子長女即將呱呱墜地,明珠如何能夠不憂心呢?

這時隻聽覺羅氏又痛呼一聲,產婆興奮地出來,貼著他的耳朵大聲說了好幾遍,才勉強壓過呼嘯的風聲,使明珠聽見一句話。

“稟告老爺,夫人生了個公子。”

“好好好!”明珠長舒口氣,喜不自禁,撫掌大笑,一麵命人趕緊去門口掛弓,一麵祭出早已取好的名字,“大公子就叫成德了,納蘭成德。”但是轉眼一看,產婆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滿人入關才僅僅十年,以前關外惡劣的生存環境使得幼兒存活十分困難,如果孩子出生在氣候溫暖、食物充足的夏天還相對容易存活,而生在寒冬的嬰兒一出世就要與寒冷和饑餓做鬥爭,在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就會很容易夭折。因此很多人都有種刻板印象,覺得冬天出生的孩子“福薄”。

而按照這樣的觀點,小成德出生在這樣一個風雪交加的天氣裡,似乎預示著他這一生就要與寒冷、病痛和饑餓作伴,鮮少有幸福歡欣的時刻。管家和產婆當然笑不出來。

明珠明白過來,卻怫然不悅地揮了揮手:“胡說八道!太宗皇帝也是生在冬天,哪裡就福薄了?我偏不信這個邪!大公子的小名就叫‘冬郎’吧。”

管家隻得應是。這時產房裡又響起了覺羅氏的痛呼。

明珠一驚:“怎麼回事,不是已經生出來了嗎?”

簾子那邊傳來產婆們驚喜的聲音:“老爺,夫人懷的是雙胎。腹中還有一個孩子。”

“嗯?怎麼還沒完沒了呢?!”明珠額上又開始狂冒冷汗。他是喜歡兒子,但是也不能把老婆往死裡折騰啊,就是薅羊毛也沒有逮著一隻羊連續狂薅兩次的道理啊!

覺羅氏的痛呼又一次響起,聲音卻虛弱了許多。明珠越聽越覺得膽戰心驚,忍不住打起簾子進了產房,覺羅氏正躺在床上,虛弱地連坐起身來的力氣也沒有了,仍是叫著:“讓我瞧瞧孩子。”

明珠忙過去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懷中,產婆抱了個大紅繈褓過來,放在明珠懷裡。

那是一個極小的嬰兒,才四斤多重,小得幾乎看不清眉眼,又輕得幾乎感受不到重量,剛才被產婆打了屁股,也隻是低低地哼了兩聲,好像虛弱得連哭鬨的力氣也沒有。

覺羅氏不由自責萬分,潸然淚下:“他生這樣小,想來不是身子骨健壯的,將來該如何是好?都是我這個當娘的誤了他。”

“夫人快彆哭了,你腹中還有一個孩兒呢。”

懷抱嬌妻弱子,明珠不禁油然生出一股做父親的責任感,他緊緊握著覺羅氏的手:“我們的兒子又不用乾粗活,強壯與否又有什麼分彆?夫人,我納蘭明珠對天發誓,將來一定爵祿高登、封妻蔭子,叫這兩個孩子享儘榮華富貴,一世不為生計發愁。”

“你這個大俗人!”覺羅氏破涕為笑,“連安慰人都隻會說‘升官發財’、‘發財升官’!”

“夫人英明,我可不就是個大俗人!”明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逗弄著妻子懷裡的小成德,笑道:“你通漢文懂詩書,將來兒子像他娘就行。”

“又見紅了,二爺也快要出世了。”產婆喜滋滋地說,“我們要接生了,還請老爺彆處坐坐。”

明珠還想賴著不走,不料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聞聽老爺得子,世交親戚們都來道賀。慈寧宮的梁公公、敬事房的周公公都來了,正在前廳喝茶呢。”

明珠在鑾儀衛任職,負責管理皇帝、太後出行的車馬儀仗,常與內監宮女們打交道,彼此很是相熟。而梁四時乃是孝莊太後宮裡的掌事大太監,身份貴重非一般宮人可比。

明珠不敢怠慢,連忙吩咐管家照料妻子生產,自己整理衣裳,往前院見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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