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1 / 2)

冬月十二,天降大雪,這天正是雙生子的十四歲生辰。

與十四年前兄弟倆降世之時那個迷蒙暗淡、前途未卜的冬日不同,如今的明府上,氣氛熱鬨得好似過年,從山腳花園,到半山的淥水亭,再到山上的望海樓,一路張燈結彩,笙旗招搖。

登門賀壽的客人已經在昨天都來過了,今天就隻有明珠夫婦倆單獨為兒子慶生,進行書致特意安排的一項“餘興節目”。

全府的下人,上至管家安圖,下至廚役花匠,都擠到淥水亭邊的遊廊裡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個金色頭發的洋人作畫。

西洋畫師威廉卡迪文,自從公元1644年跟隨神父湯若望來華,自此以後便一直在宮廷工作,負責為大人物創作畫像。然而彼時的中國人大多還沉浸在意象畫中,喜歡抽象的山水人物帶來的那種“留白的浪漫”,對過於寫實的西方油畫懷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排斥。

所以卡迪文的藝術風格並不受人追捧,隻好改畫一些景物畫以求謀生;直到今天,他接到一個古怪的邀約,一名貴族少年托人請求他創作一幅家庭畫。

卡迪文從湯若望那裡了解到,這個少年不僅是一位尚書大人的兒子,而且還有一位出身皇族的母親,本身是新晉的乾清門侍衛、皇帝的玩伴和寵臣,這樣的身世放在歐洲也絲毫不遜於那些有封地的公爵之子,非常有助於他在中國推廣自己的藝術流派,因此欣然赴約。

書致站在黃銅花鳥銜枝大銅鏡前,有些拘謹地抿了抿唇,一板一眼地扣好領口的如意扣,半晌,遺憾地歎息一聲。

他在現代的時候與父母關係緊張,三十年來全家人從來沒有一起照過一張相片,又或者父母和小弟照了很多,隻是沒有帶他一起罷了。

好不容易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書致實在是喜歡現在的家庭氛圍,因此非常想要留下一張全家福。

但是新的問題又來了——清朝這個該!死!的!發!型!無論怎樣搭配衣裳都無法體現出絲毫美感,書致早起試遍櫃子裡的衣裳,最終還是遺憾地歎息一聲,安慰自己“但願人常在,管他美和醜”,給自己扣上了一頂帽子。

偏生還有個家夥在他旁邊探頭探腦,疑惑地問:“真的有那麼難看麼?我怎麼沒覺得?”

納蘭成德這些日子正全心準備科舉的事,也無暇打扮,隻是穿了一身跟書致一模一樣的月白色織金八吉祥過肩蟒紗箭袖,披著貂鼠坎肩,腰間佩著玉柄寶劍,也不知是衣裳襯人,還是人襯衣裳,總之就是一副拉到橫店就可以直接上鏡演古偶劇男主角,連妝都不用化的打扮“而已”。

書致瞥他一眼,悻悻地扣上帽子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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