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疑心(2 / 2)

康熙想來便命一個翰林侍讀去調納蘭成德鄉試、會試的卷子來看。

康熙原以為鄉試年月日久、卷帙繁多,那人這一去肯定得大半天的時間,便專心看起折子來,沒想到才剛看了三五本,就見那侍讀拿著兩套墨卷回來。

“怎麼這麼快?”康熙不由問道。

“回皇上的話,納蘭公子是乙醜科中的舉,卷宗放在順天府曆屆鄉試存卷的最上麵,臣隨手一翻就找到了。”

“哦?他是兩年前才中的舉人,緊接著又中了進士?”康熙先是覺得驚奇,然後一翻成德的檔案,發現他跟書致同齡,今年才隻有十八歲,心裡不禁有些疑惑起來,再一看卷宗上,納蘭成德鄉試和會試的座師都是徐乾學。

納蘭明珠聰穎好學,是滿人當中最懂漢學的幾個人之一。徐乾學是仕林名流,同他一向走得很近。而明珠的長子又在徐乾學手底下連連登科。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呢?

康熙心底不由一沉,全然忘了是他自己連續N屆但要是哪個領導的家屬敢對著上門做客的教授呼來喝去,肯定會被人家當成暴發戶、在背後偷偷笑話的。

所以總的來說,自尊心越強的人,越不能做秘書。縱然康熙還算是個溫和不拿大的主子,但書致在乾清門當了四年的禦前侍衛,已經深刻理解到了費揚古為什麼寧可跑去當兵,都不肯乾這活計。

曆史上納蘭性德擔任禦前侍衛一職長達十年之久,對這一職務更是厭惡到快要得抑鬱症的程度。在一首《踏莎行》中他近乎直白地寫道:“賞心應比驅馳好,錯教雙鬢受東風。”

“不行,趁現在旨意還沒發出來。我要趕緊去找皇上。”書致緊張地說。

“他說的是滿洲話嗎,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雅布問曹寅,“翻譯翻譯?”

曹寅雙手捧臉,做嬌羞狀:“當侍衛好辛苦。我舍不得我哥吃苦。“話音未落已牽扯其中,想探一探他的口風,便改口命傳。

“皇上,家兄近日裡病體難支,恐怕不能為皇上分憂了。”書致左思右想,還是覺得“生病”這個借口更好一點。

一來確實是實情,二來生病嘛,總是會好的,將來也不影響他哥參加工作不是?

“況且他性好風雅,喜歡的都是風花雪月的東西,可能在武職上不會有什麼作為。”書致咬牙想了想,還是補上了這麼一段有點像自汙的話,告訴小皇帝今後也彆想著叫我哥進來給你打雜啦。

最後還不忘可憐兮兮地補上一句:“家兄自幼體弱,這回為了完卷險些連性命也搭上了,皇上如果真的垂憐,就讓他參加三年後的殿試,也過一朝金榜題名、騎馬遊街的日子吧。”

“參加三年後的殿試?”康熙意味深長地一挑眉毛,“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哈?這又關明珠什麼事了?書致不禁十分奇怪,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阿瑪打心眼裡覺得禦前侍衛強過狀元百倍,要是知道您有這個意思,哪裡還會有什麼殿試,隻怕明兒一早就把他捆在馬背上送進宮來了。”

康熙聽得微微點頭,這倒很像明珠的風格。他隻怕還看不上區區一個二甲進士的名頭,既然都豁出臉去舞弊了,那還不得往更高的名次舞啊。

“好吧。既然不想進宮當差,朕就破格準許你哥哥以貢士的身份,參加六月底的翰林院庶吉士考試。”

庶吉士考試就是新科進士進入朝堂之後的內部摸底考試,參加的人都是新科進士,實力不俗。要是納蘭成德考上了,那麼作弊一事自然是子虛烏有,自己白撿一個滿人高材生;要是他考不上,明珠可就露了馬腳啦。

康熙在心裡愉快地把算盤珠子打得劈裡啪啦響,還不忘打趣書致:“梁九功,賞一個棉花墊子給納蘭大人。”

“啊?”梁九功一愣,這算什麼賞賜?

“不是家裡的納蘭大人,是這裡的納蘭大人。”康熙望著書致笑道,“他攪黃了哥哥的差事,晚上回家跪祠堂的時候一定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