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
人要是落了難, 可能落井下石的沒有, 但是漠不關心或者圍觀看熱鬨的卻不少。
一旦翻身, 也不缺錦上添花的人。
更何況粉飾太平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冰協的錢主席就過來了。
那時候蘇宇和尹正學在一起吃飯, 對麵坐著伍弋和馮超, 還有兩個S省隊的隊員, 有成年組的也有青年組的，但是氣氛很和諧, 交談間雖然有絲絲的小心翼翼看臉色, 但卻沒有嫉妒，該說什麼就說什麼，就像大家還都是同隊隊員的時候那樣，說著一些笑話。
然後錢主席就帶著一個人，坐在了他們旁邊空著的座位。
尹正學倒是笑眯眯地打了一聲招呼, 錢主席也熱情地回應, 還說：“蘇宇的成績很好啊，我真是期待他明天的自由滑。我看啊, 以後咱們華國的花滑，真的要靠你們這一批的隊員。不知不覺的, 都成長成了中流砥柱啊。”
沒等其他人說話, 估計自己心裡也尷尬, 錢主席就急忙轉移話題：“伍弋, 今天的比賽加油, 我期待你的《比諾曹》, 非常出色一場自由滑，水平相當高。”
伍弋並不清楚錢主席在蘇宇這件事裡扮演了什麼角色，隻是聽見冰協的領導這樣給自己加油，便乖乖地點著頭，回應道：“我會努力地滑。”
錢主席又鼓勵了伍弋幾句，順便也把旁邊的幾名S省的選手打了批發，然後視線又落在了蘇宇和尹正學這邊。
這兩人，才是他今天特意跑過來的主要原因。
錢主席說：“我聽說有俱樂部邀請你們去滑表演滑？”
尹正學笑道：“主席的消息很靈通啊。”
錢主席笑道：“金鑫那邊早就找我打過招呼，說是要邀請幾名運動員過去，隻是昨天才知道有蘇宇。你們儘管去吧，招呼我已經打過了，你回頭回去簽個字就行。孩子們累了大半年也辛苦了，出去玩玩也好。”
明顯的示好啊。
運動員出來跑商業其實是一件說麻煩也麻煩，說不麻煩也不麻煩的事，關鍵還是在你有沒有人脈，上麵鬆不鬆嘴上。錢主席親自來說這件事，目的性是非常明確的。
尹正學也不是年輕莽撞的小夥子，縱然心裡還有些不痛快，也不能糾纏著不放，而且能夠打冰協的領導“一巴掌”，也足夠的爽快。
事情也就算是到此為止。
就是這件事之後，尹正學算是看得更明白，拍再多的馬屁，退再多的忍讓都沒有用，隻要有成績，才能挺直了腰板，做自己想做的事！
於是冰協這邊示好的訊息一放出來，整個係統對待蘇宇和尹正學的態度就肉眼可見地軟化了下來，不說之前談好的資源終於落實在實處，就連佘磊和冰協的新合約都提高了等級，也算是努力地在補償蘇宇他們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錢主席來過又離開後，上午蘇宇就去了賽場給伍弋加油。
去賽場為朋友加油這件事，蘇宇這輩子還是第一次乾。
上一世當然是不少了。他雖不擅長交際，但是總有外向開朗的自來熟結交他，他就那麼被動地認識了不少人，偶爾的也會去給好友加油。
再次坐在觀眾席上，觀看著和自己無關的比賽，這種感覺很奇妙，有點放鬆，也有舒適，便覺的那重生以來無所適從的自己，也終於漸漸安定了下來。
伍弋的《比諾曹》非常有意思。
因為這裡有一些蘇宇的建議，所以伍弋還專門找舞蹈老師學過木頭人的表演，有點滑稽，有點另類，但是富有童真，很是歡快。
最重要的，用華國人的話來說，這個節目還有教育意義。
爺爺回來啦~
我和爺爺一起回家了~
僵硬的身體變軟了~
哎呀呀~
心臟砰砰跳呀~
我不再是木頭人~
哎呀呀~
我也不再說謊了~
我是一個快樂的小男孩兒~~
看著伍弋用著滑稽的姿態在冰上滑過，偶爾捂住自己“變長”的鼻子，瞪得溜圓的眼睛嘰裡咕嚕地轉著，便會讓人莞爾一笑。
節目內容分不用說，不會太差。畢竟是得到國際裁判認可的節目，也正麵說明了伍弋的冰感用刃確實很強。更何況他的跳躍一直是強項，幾個跳躍都完成的很好。沒有壓力的國內比賽，讓他能夠更加激情地釋放自己，這個節目遠比他在世青賽上滑的還要出色。
最後不出所料。
伍弋以技巧難度分62.46分，節目內容分51分，自由滑總分113.46分，獲得了自由滑的第一名。
短節目的82.67分，自由滑的113.46分，總分196.13分，獲得了青年組男單的冠軍。
這個分數，比世青賽上進步了約十分。
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不但說明了他對賽場的適應，也說明伍弋堅持不懈的努力，也在持續地進步著。
青年組男單的比賽一結束，就直接發了獎牌，伍弋脖子上掛著個金牌牌，手裡捧著一束花，從領獎台上一下來，就喜滋滋的跑到蘇宇麵前。
也沒說話，就是有點兒小得意，開心地笑。
S省隊的隊員很快都圍了過來，教練們看著伍弋的目光裡都是驕傲，最後把所有的隊員集合在一起，拍了照片。
蘇宇也在人群裡，就站在伍弋身邊，四周圍都是人，他們站的位置，就是傳說中的“C位”，醒目而突出，也代表了他們在S省隊的地位。
可以說，從現在開始，他們將會成為S省隊的活招牌，日後所有國內的大小賽事，他們背後背著的都是S省的名字。當年，省隊招募了他們，指導了他們，如今也到了他們反哺的時候。這是榮耀，也是感恩。
等著照完相，所有人呼啦啦地散了，伍弋就站在蘇宇的身邊，什麼也不說，就低頭摸著自己脖子上的金牌牌。
這麼安靜的伍弋，挺少見。
蘇宇低頭，問他：“怎麼？”
伍弋說：“你是升組了，不然這個牌子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掛上。”然後他像是回過神來，慌忙地解釋，“我沒彆的意思，就是覺得挺感慨的，雖然得了冠軍挺好的，但要是你，是你拿走了冠軍，我沒沒意見。就是覺得……怎麼樣都好。”
其實伍弋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一邊兒覺得開心，一邊兒又莫名的遺憾，思來想去，後來琢麼著，自己這難道是已經生出了“無敵寂寞”的念頭了？
簡直有病啊！
蘇宇也不明白，但是摸著金牌牌仰頭說話的伍弋挺可愛，便也回了他一個笑容。
伍弋被這個笑容燙了一下，就連手裡金牌牌的觸感都消失了，所有的思緒都集中在了血管裡汩汩翻滾的熱流，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地跳動。
低下頭。
下意識地避開了蘇宇的目光。
伍弋微微地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揉搓起了手裡圓形扁平的小牌子，將質感光滑冰冷的邊緣一點點的用手指捂熱乎，專心致誌。
“宇宇哥，要回去吃午飯嗎？”再抬起頭的時候，伍弋便看見蘇宇在低頭穿滑冰鞋。
比賽的場地在比賽結束後，就可以交給其他選手上冰訓練。S省隊最近很牛氣，直接拿下了午飯後兩個小時的訓練時間，再加上午飯的一個小時，足有三個小時讓還沒比賽的隊員上冰。
蘇宇現在占著S省隊的名額，上冰的時間也限製在這段時間裡。伍弋這麼問他，其實已經明白蘇宇是肯定不會去吃午飯的，要說訓練狂人，絕對沒有比蘇宇更瘋狂的。
見蘇宇搖頭，伍弋便說：“你在這裡練，我去給你打過來。”
穿好了滑冰鞋的蘇宇起身看他。
伍弋笑了一下，甩著自己的金牌牌走了。
尹正學的視線從伍弋遠去的背影收回來，打趣蘇宇：“讓新鮮出爐的全國冠軍給你打飯，牛啊。”
蘇宇卻若有所思地想。這樣踏實下來的伍弋真的挺好的，沒有因為全國冠軍而飄飄然，以伍弋的天賦，早晚會走到最大的世界賽場，總歸和上一世的路完全不一樣了。
蘇宇在練明天比賽要用的自由滑。
午飯時間。
所有人都去吃飯了。
冰上就看見他一個人身影在不停的滑動。伍弋沒過來之前，他餓了就拿出隨身帶著的小麵包吃一個，渴了就喝一點水，然後就又回到了冰上。
尹正學就坐在最靠近冰麵的座位上看著他，看著他一遍遍地重複著已經練習了千百遍的動作，心裡就莫名地湧出了一種可以稱之為驕傲的情緒。
以為成功是那麼容易得來的嗎？
沒有堅持和努力，沒有汗水和傷痛，天上就能掉下來嗎？
尹正學覺得，自己能夠遇見蘇宇，成為他的教練，真是自己的幸運。
或許，等過個十多二十年，自己應該寫一本自傳，書名叫做《我是如何被我的學生培養成世界一流的花滑教練》。
想到這裡，尹正學把自己樂壞了。
一抬頭就看見伍弋拎著兩大袋子的食物過來，暮春三月的，竟然掛了一頭的汗水。
“哎呦！可來了！餓得前心貼後背，謝謝啦！”忙不迭迎上去將口袋接了過來，“吃了嗎？”
伍弋搖頭，不能叫外賣，還怕把蘇宇和尹教餓著，通勤車回去，打完了飯菜之後，就攔下了出租車匆匆趕了過來。
蘇宇滑到邊上，但是扶著護欄，視線掃過，對伍弋說：“謝謝。”
伍弋笑眯眯的搖頭，把最上麵那份飯拿起來遞給了蘇宇。
“等，換鞋。”
“嗯。”
換了鞋的蘇宇坐在凳子上，接過了伍弋遞來的餐盒，低頭吃了起來。
伍弋一邊吃著一邊掃著蘇宇那邊，見蘇宇把自己挑出來的所有的菜都吃了，心裡邊覺得格外地高興。蘇宇不喜歡吃辣的，甜的也不喜歡吃，但是喜歡吃酸甜口的番茄炒蛋，基本每次有這道菜蘇宇都會打。還有蘇宇喜歡吃牛肉，怎麼做的都愛吃，不過尤其喜歡吃紅燒的，但是不喜歡吃土豆。蔬菜應該是不太喜歡的，但是為了營養均衡，每次蘇宇都會吃上一些，大約是小半碗的量，多了不會勉強自己，少了倒是會添一點點。還有魚肉，蘇宇應該也很喜歡吃，今天餐廳做的番茄魚，按照蘇宇的口味，這個應該是他最喜歡的菜，所以伍弋給蘇宇裝了很多。見他真的將所有的魚都吃的乾乾淨淨的，甚至還把湯也喝個乾淨，伍弋就笑了。
“今天的番茄魚好吃吧？”伍弋問。
“嗯，挺好吃的。”回答他的卻是尹正學。
伍弋就說：“我知道你們喜歡吃，我打了很多呢，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你們看，我都沒動這菜。”
尹正學擺擺手：“不用，夠了，很飽。”
伍弋期待地看蘇宇：“宇宇哥，魚夠嗎？”
蘇宇搖頭，夠了。
他一會還要上冰呢，吃得太飽，是自己找罪受。
伍弋很遺憾，見大家真的不要，這才用筷子夾起自己一直留著的魚肉，放進了嘴裡。
魚的腥味處理的很乾淨，香甜的魚肉配著番茄的酸味，確實很美味。
再看看蘇宇基本吃完的菜，伍弋的嘴角勾起了笑容，這才真正地大口吃了起來。
中午蘇宇進行比賽前的最後冰上練習，伍弋也沒走，就在旁邊看著。
他比完賽了，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孫教練也不會管他，任由他自己安排，所以伍弋就一邊看著蘇宇滑冰，一邊上網聊天。
自從進群後就低調的好幾次都在被清群範圍內的“花滑小哥”今天很活潑。
花滑小哥：“中午吃了番茄魚，美味極了，廚子的手藝真棒，好想再吃。”
“小哥今天中午沒睡覺啊？”
花滑小哥：“對啊，在滑冰場呢。”
“你會滑冰？”
花滑小哥：“會呢。”
“滑的好嗎？”
花滑小哥：“還行吧。”
“也對，又不是專業的，其實當冰粉，自己會不會滑無所謂，隻要能看懂就好了。”
“我到現在都分不清楚動作，就知道跟著瞎鼓掌，跟著啊啊叫。”
“我旋轉還能看懂一點，步伐變化太多就不懂，主要還是跳躍，其實一直不太分得清楚什麼是什麼。”
花滑小哥：“從跳進的方式看就好了。外側起跳、內側起跳、從前麵跳、從後麵跳，就這麼回事。”
這樣說著，伍弋抬眸看了一眼蘇宇，蘇宇正好在練習阿克賽爾三周半，於是便補充了一句：“朝前麵跳是最難的，朝後跳簡單。”
“蘇宇已經能跳阿克塞爾了吧？”
花滑小哥：“能了，還能跳4T了呢。”
“對，我在最新的視頻上看見了，真是帥爆了。”
花滑小哥：“對啊對啊！真的很帥！蘇宇的4T跳起來超棒的，雙腿緊緊的繃著，身體轉起來的速度又快，軸心又穩，不偏不斜，落地的時候也穩穩當當的。”
“對對對，男神跳得很好，後來聽說那是4T的時候，我都驚呆了。”
“還有甜甜圈，我家老公的甜甜圈最好吃。”
“怎麼不說下腰鮑步？美爆了！”
“男神全身從頭到腳，每一根頭發絲都是性感的！”
花滑小哥又看了一眼蘇宇，然後說：“給你們推薦一個動作，燕式巡場。不過蘇宇跳那個，我叫他王者巡場。雖說燕式滑行是基本動作，但是能夠滑半場，而且姿態保持的又穩又有氣質，尤其像蘇宇那樣，頭微微仰著的模樣，氣場很重要，一般人做不了。”
“我記得這個動作。”
“我也是。”
“原來叫王者巡場啊！難怪覺得不一樣呢。彆人都是燕式滑行，蘇宇滑出來，就是特彆的有氣場，一見難忘。”
“這個安利我吃了，回頭給你們做個動圖出來。男神的燕式巡場絕對無敵。”
伍弋誇蘇宇誇上癮了，又繼續說：“還有一個，就是正大一字 薩霍夫三周 反大一字。這個銜接是蘇宇在所有步伐進跳躍裡麵，最最漂亮的，而且難度也是最最高。不是我說，這個動作給3分的加分都嫌少。至今國內外花滑選手，沒有一個人能夠滑出來，是我宇宇哥……”刪掉，再打，“蘇宇首創！”
“這麼牛逼？”
“好像是真的。”
“確實沒聽過這個步伐編排。”
“小哥懂得很多啊。”
“對啊，小哥你是不是專業的。”
伍弋咬著下唇，笑眯眯地敲著：“我就是蘇宇的迷弟啦！”
在群裡和蘇宇的粉絲聊了一個多小時，伍弋全程笑眯眯的，還時不時的抬頭去看蘇宇，時間倏地一下子就過去了。
有其他省代表隊的隊員過來訓練，蘇宇隻能下了冰。伍弋急忙把手機關了，走到了蘇宇身邊。
“回去了？”
“嗯，回去了。”蘇宇眨了下眼睛，中午一直在訓練，現在有點困，眼睛乾澀的都是血絲。
下一秒，一瓶水就遞到了他的麵前。
伍弋拿著水笑：“洗洗臉？”
蘇宇看看伍弋，又看看被他舉起的水，笑著，點了一下頭。
回到賓館，三人在門口分開。
蘇宇進了屋，便直接倒在了床上。
尹正學坐在自己床邊脫下外套，說：“最近你和伍弋關係真不錯，眼見著你也笑得多了。我說的沒錯吧？隻有訓練是不行的，還需要朋友，你們啊……”話沒說完，身後就傳來鼾聲。尹正學轉頭看去，蘇宇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