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溫煜到公司的時候臉色不好, 因為周彥暉的電話他很不痛快, 顧帥也不痛快, 兩人一起不痛快地出了門坐了車然後各自不痛快地回了自己的地盤。
溫煜坐在他的辦公椅上, 雙腳蹬著桌麵, 身子往後一倒, 狐狸眼微微地眯著, 看著麵前的方臉男人, 說：“說吧, 什麼事，那麼大驚小怪的？”
周彥暉苦著一張臉說：“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群水軍, 流竄在各大運動員, 尤其是花樣滑冰運動員的網絡平台下麵帶流量。”
“帶什麼流量？又要黑誰了？”
“就是誰也沒黑啊, 隻是在刷同一個人的流量, 反正甭管什麼話題都能扯到那人的身上。”
“誰啊？”溫煜隨手夠了一支煙過來, 輕輕地咬在唇上，狐狸眼飛斜。
“瑞士人，提摩太。”
溫煜咬在唇上的煙抖了一下，眉梢揚高, 眸底閃過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
鄧傑忙了一天, 天黑的時候, 華國那邊差不多天亮。同組的人已經去休息了, 雖然他覺得應該乘勝追擊, 但是米國這個國家太講究人權了, 加班這種操作在華國是理所當然, 在米國敢讓員工隨便加班的老板可是會收到律師信的。
他以前覺得這種自由民主的人權特彆好，但是今天就覺得不是那麼美妙了，等到了明天早上……華國那邊有了應對方式，再想要達到今天這樣的效果怕是不再可能了。
鄧傑走得慢了一步，正好被路過的部門主管看見，對方站在門口堵住了他的去路，棕色的眼睛裡有著各種的挑剔，眉心一直蹙著，很不友善。
但是鄧傑卻是習以為常，這個人總是這樣歧視他，於是他想要做得更好，過上那種真正的讓人尊敬的生活。
主管說：“我聽說你隻是讓人在華國的各個平台刷了很多的對話信息，你確定這樣可以嗎？”
鄧傑諂媚笑道：“請相信我，華國人最喜歡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不用迂回，不需要拐彎，隻要不停的在他們眼前提到提摩太的名字，一個貴族的身份，超強的職業能力，英俊帥氣的容貌，足以讓那個國家的女人瘋狂。我有數據顯示，那個國家網絡最大的數據量，百分之六十七都來自於女性，她們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人群。”
主管看著他，陰沉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的笑意。
於是鄧傑便越發地低眉順目，他個子矮，卻還要駝著背，仰頭看著人，笑得眼睛彎彎的不見眼珠子，說：“落後的國家，膚淺的民眾，很容易就會被煽動，而且那個國家的膽子很小，這種類似於軟外交的網絡輿論，他們隻會睜隻眼閉隻眼，隻需要一周……不，我覺得五天就夠了，以那個國家的人口，足以為提摩太先生貢獻大量的票數。而您，湯姆先生，一定會得到一筆豐厚的獎金。”
主管湯姆聽到最後，眉眼裡的挑剔這才漸漸散去，嘴角勾出一個吝嗇地弧度，然後拍了拍鄧傑的肩膀，半是鼓勵半是提醒地說道：“好好表現。”
“是是是，湯姆先生的鼓勵我銘記在心，一定會做出最漂亮的成績，不會讓您後悔這次對我的任用……”
鄧傑回到他破舊的出租屋裡，躺在臟亂的床上，聞著那酸臭的味道一夜美夢，他夢見了成功完成這次工作的自己得到了公司總經理的賞識加官升職，將主管湯姆踩在腳下，然後帶著富裕的身家，再次回到華國，讓所有指責他的人後悔、羨慕他！
第二天，他在狹小房間裡醒過來的他，甚至首次麵對這樣糟糕的環境而露出了笑容。
天還沒有亮，他早早的到了公司，期待地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麵，首先打開了正前方的主屏幕。
很快，公司特殊的衛星數據，為他在華國的網絡數據中輕鬆地打開了一個大門，按照他對華國的記憶，率先就找到了微博的網站。
先看了看微博的熱搜，前十名沒有提摩太……嗯，雖然有點失望，但是華國的人口基數大，想要隻憑借他們十來個“數據專家”想要一去就控製輿論顯然不現實。
鄧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然後打開了更多的熱搜排名，他開始以為會在前五十名裡找到提摩太的新聞。可是越看越心驚，沒有，完全沒有，第五十條的熱搜竟然是一隻狗在小區裡隨地大便被踢了一腳後引起的民事糾紛，但是數竟然已經高達一千多萬，參與討論也高達1000 。
嘖！華國人就是多，這飛起的數據，如果能夠成為自己的力量就好了，指哪兒打哪兒，日後還不是飛黃騰達？
鄧傑一邊做著美夢，一邊繼續往下拉，他就不信，以他為提摩太做的人設，不會勾搭到那些沒什麼見識的小姑娘的目光。那是貴族啊！貴族！華國人不都覺得貴族很牛逼嗎？多高大上的身份啊！明明應該議論數飛起！明明應該數爆炸！什麼情況？為什麼沒有？怎麼會沒有？
當“100”的數字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鄧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提摩太怎麼說都這次“大獎賽”短節目的第一名，怎麼會一點議論數都沒有呢？就連狗拉屎都能上熱搜，為什麼提摩太的話題連邊兒都沾不上？
鄧傑不相信。
又重頭看了一遍。
卻在熱搜第一頁的第六名上，看見了“花樣滑冰”和“蘇宇”關鍵詞。
鄧傑腦袋如遭重擊，之前還用華國人不喜歡花滑運動的借口說服自己，現在卻有花滑運動上了熱搜第六名。
發生了什麼？
這個蘇宇他也知道啊，不就是華國的運動員嗎？一個新人啊，既然不是“四王”，更是和“果皇”沒關係，論人氣本國肯定是多少有一點的，可是再高也不至於超越了世界排名第二的提摩太吧？
而且大家怎麼回事，這個反應太冷淡了，冷淡的讓人害怕，四肢發冷。
等回過神來，他的很多同事都已經到了單位，在他身後圍了一圈，主管湯姆撥開人群走進來，抱著膀子問他：“嗨，怎麼樣了？數據還好嗎？”
鄧傑的額頭浸出細密的汗水，眼白上布滿了像蜘蛛絲一樣的血絲，慢了半拍的才回過神來，這些老外並不認識華國文字，昨天所使用的數據全都是他臨時編輯出來的。瞬間他的心裡鬆了一口氣，露出扭曲的笑容，說：“還，還行，有點效果了，今天再努力一天，一定會達到預期目標的。”
主管湯姆看出了鄧傑的臉色不對勁，他疑惑地看了鄧傑一會，卻沒有再詢問，隻是警告著說：“雇主的要求很高，我們公司的質量就是信譽，在規定的時間內無法完成指定的計劃，你應該清楚我們公司的製度。”
“清，清楚的。”鄧傑笑著點頭，“我保證沒問題。”
大家都散了，鄧傑再打開華國網站的時候，有著強烈的心虛，還有滿滿的困惑，他想不明白，自己工作一天的流量都湧到哪兒去了，不可能一點水花都沒有啊！
首先。
鄧傑先去了蘇宇的微博賬號。
這位當前體壇的流量達人，正好和自家公司的雇主息息相關，按理來說華國人開始關注花樣滑冰是好事，愛屋及烏，提摩太的名字肯定會被反複提及。
然而他打開了蘇宇的微博，最新一條微博下麵上萬的評論和三千多萬的數簡直觸目驚心！
這是一個四隔漫畫一樣的微博圖片，視角完全來自於觀眾席。
第一張動圖就是蘇宇的貝爾曼旋轉，抓著單腿的男人站在冰上妙曼的旋轉，紅色的衣服在那旋轉中好似一團火焰在燃燒。
第二張動圖是蘇宇的後外點冰四周跳，緊繃著身體從冰上旋轉而過的男人有種充滿了張力般的迅捷感，電閃雷鳴的刹那，即便沒有聲音，也好似震耳欲饋。
第三張動圖是蘇宇雙足足尖定在冰上，手舉高在頭頂的側麵，脊背挺直出漂亮的弧度，呈現出了男性的優雅和力量，他的手掌輕輕拍打了三下，然後驟然滑出，帥氣無比。
第四張就是蘇宇謝幕了，他滑在有如下雨一般的禮物中，鮮花鋪了滿地，火紅的衣服充滿了熱情，而他嘴上咬著的玫瑰，更顯風騷。最後的動圖絕對是神來之筆，甚至在最後兩秒還給了看台上觀眾一點畫麵，於是就能夠看見隨著蘇宇滑過，看台上幾乎要瘋了的現場觀眾們。
這些圖片選的很好，就是透著一股濃濃的漫畫風，“blingbling”閃著的花邊簡直能夠閃瞎人眼，要說現代的職場女性絕對設計不出這樣風格的圖片，一看就是鹹魚般的宅男風，完全活在了二次元裡，才能夠達到這樣的異於常人的欣賞水平。
鄧傑對這些微博內容完全不感興趣，隨手看過，就打開了微博下麵的留言，霎時間粉絲的熱情有如滔滔不絕的熱浪一般，迎麵撲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帥爆宇宙啦！”
“555555我媽媽問我為什麼哭……”
“講真啊，這個風格我是不敢苟同的，但是還是要感謝幫忙更新微博的大大，您找的片段真的很漂亮，如果您能去掉那些花邊就更好了。”
“我一直在想，有沒有可能真是蘇宇本人在更新……”
“醒醒吧姐姐！你知不知道蘇宇是有名的精分啊！台上是活蹦亂跳的鮮魚，台下嘛……”
“是什麼？”
“什麼？”
“台下是帥氣優雅華貴的金龍魚！”
鄧傑看了大約兩分鐘，就覺得眼睛有點受不了，一碼色的都在誇蘇宇，誇得沒重樣兒的，天花亂墜的。
他關閉了評論，迫不及待的就去找昨天他們帶流量的那些微博。
於是就看見一堆腦殘粉的評論把他們的流量淹沒了。
“啊啊啊啊！蘇宇好棒！”
“看！這是我老公！”
“我媽問我為什麼買了個男人等身抱枕，我說我要抱著他睡覺！我媽把它沒收了，結果今天早上我爸氣呼呼的拎公司去了。”
“很曲折的樣子，請詳細說出你的故事。”
“啊啊啊啊啊！蘇宇真的帥炸。”
“給蘇宇打電話。”
“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我老公，我們去買婚戒吧。”
就著這些……這些無意義的言論，將他們昨天一天刷出來的流量壓得死死的，連個泡都看不見。
後來鄧傑又去了伍弋、蘇子棟、封愛等人的微博下麵，發現他們昨天做出來的那些可以讓一些小國家網絡爆炸的流量，在華國這樣的大數據衝洗之下，連泡都沒冒一個，就沒了蹤跡。
鄧傑額頭冒汗。
發現自己確實低估了華國網民的力量。
在那個十六億人口大國的數據量之下，他們公司引以為傲的大數據並不能如其他國家那般笑傲始終，隻是這初次的試水，就讓他有種自己會被淹沒窒息的感覺。
不過出國六年而已，華國究竟變成什麼樣了？
為什麼原先在華國的時候覺得這個國家落後貧窮弱小，現在卻突然有種迎麵撞上了巨獸的感覺。
這天，鄧傑申請了公司再開了一個數據門，他使用公司開發的軟件，每台電腦每個人每分鐘可以在各大網站留下最少一百條的留言，瘋狂地刷著提摩太的名字。
在這樣數據的衝刷下，提摩太在華國的流量終於好了起來，鄧傑想著自己美好的未來，午飯的時候甚至還要了一份價格昂貴的黑椒雞腿飯。
他對他的同事們吹噓道：“我保證你們這個月會有更多的薪水，華國的ZF很軟弱，什麼所謂的以德治國，根本就是軟弱的代名詞，因為弱小所以不敢表態，也就是欺騙老百姓的說法。你看我站在這裡就是最好的回答，我喜歡美帝，這裡才是真正的自由民主和強大，我情願在這裡吃屎活著，也不會再回去那個國家……”
“鄧傑！那你就吃屎好了！”主管湯姆在身後冷冷地說著。
鄧傑嘴裡還咬著雞腿，回頭就看見了主管湯姆怒意沸騰的臉，然後他被這位主管領導掐著脖子丟出了公司，而他還一頭霧水……
事實上，此刻主管湯姆已經快瘋了。
就在剛剛，他們公司全部的服務器都陷入了癱瘓，一個病毒利用他們打開的大門偷偷的潛伏了進來，迅速地“繁殖”，終於服務器宕機，大量的數據也隨之流失。
華國政府安排的律師剛剛已經踏進了他們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據說對方手裡有著他們潛入其他國家製造輿論混亂影響國家安全的鐵證，公司的總經理如今正在辦公室裡咆哮。
華國如今已經不是早年外國人印象中那麼軟弱好欺的國家，正在富強的民族早已經在世界的舞台上擁有了一席之地，大國製造遍布全世界，聯合縱橫之下，更是在國際上有著強而有力的說話權！
當年背叛國家跑出來的華國人，根本在國外過著次等人的生活，但是等他們想要回國的時候，卻都傻眼了！
華國沒有第二國籍！沒有恢複國籍！想要拿綠卡也是千軍萬馬獨木橋，沒有點傑出的貢獻邊都摸不到！出來容易，想回去？難！
……
溫煜從總局的大門走出來，正好才掛了電話，周彥暉將外國流量入侵這件事的結局告訴了他，溫煜站在大門邊，被對麵的陽光閃了眼，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邁出腳步，朝著陽光走了過去。
不過是一些想要出名瘋了找水軍的外國“數據公司”罷了，名字很氣派，說到底也就是一群“水軍”而已。但是在華國這片地界兒，可不是會刷點流量就夠的，他作為“水軍界”的祖宗，特彆想要提醒對方。
這地兒啊，水太深，不會遊泳者，慎遊。
開什麼玩笑！
想要在華國帶流量，以為隻要在各大論壇網址刷名字就夠啦？以為華國人還是十年前那樣，都比較單純好忽悠呢？孩子長大了，理智了，沒有“爆點”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你。而且每天華國網絡的數據量如海般驚人，波濤洶湧的，就那家公司的數據量都哪兒都哪兒去啊？
都不用他出手，直接網友就能把它淹沒了。
溫煜今天來總局就是春節長假開工後，過來開個會罷了，這件事他甚至都沒在會上專門提出來，沒什麼意思，小事兒而已。
當時和辦公室主任提這件事之後，辦公室主任直接就打電話聯係了法務部的人過來，一番說道，米國那邊的律師就已經待命了。
溫煜當時就很感慨地說：“咱們是真不一樣了啊，網絡輿論控製單位，法務部，影視部這是越來越齊全了。”
辦公室主任笑道：“現在年代不一樣了，我們要走在前麵，才會永遠走在前麵，才不會讓那些被我們護著的孩子們受委屈。”
溫煜聽完後心情不錯，早年所謂的以和為貴不是看不見了，但是也要據理力爭，要行得正站得直，要劍有所指要心有所安，這才是真正的大國外交。
溫煜這邊甩著車鑰匙往停車場去了，遠遠地就將自己的車按開，明亮的陽光下，也看不清車燈閃沒閃，但是對麵的來車卻閃了他一臉。
一輛藍色的超跑從大門口的方向開了過來，超低的底盤緊貼著地麵，簡直直接就寫著“任性”兩個字，流線型的外殼有種超時代的科幻感，那引擎的轟鳴聲，絕對是男人的最愛。
超跑車慢慢停進了停車位，車門打開，從駕駛位上下來了一個皮膚奶白，但是氣質卻很冷峻的年輕人。那人站在車門邊上，車門緩緩地落下，他仰頭望著對麵的總局大樓，眉心緊緊地鎖著，回過神來，狹長的鳳眼便掃了過來，像刀子一樣在溫煜的眼睛上“割”了一下。
溫煜的眉梢揚起。
他認出人來了。
運動圈裡非常有名的富二代之一，據說隻滑俱樂部的花滑男單運動員——閆冰冰。
怎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