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花滑的藝術性(2 / 2)

蘇子棟踩著冰刀鞋,趴在賽場的進出口的護欄上,眯著眼睛去看蘇宇。

嘴裡說著:“臥槽,這人氣,簡直爆裂了,咱們華國出來的運動員什麼時候有過這種待遇了。那些老外嘴裡一口一個人權,一口一個平等,但是看人還是分了三六九等,你表現的不好是你應該的,你表現的出色也不過就是那樣兒。想要征服他們的喜好,可不是出色一點點,而是要出色到閃光耀眼的程度。但是至今為止,我還真就隻在蘇宇的身上看見過。”

說著,蘇子棟轉頭看了一眼抱著胸口,神情凝重的尹正學:“尹教,輕鬆一點,我還以為自己身邊站了個不動明王呢。說真的,運動員都上場了,教練該做的事也做完了,這個時候你想再多都沒有用,平日裡練熟了的動作,隻要彆在賽場上犯迷糊……話說回來,一個國家一個項目就派一兩個選手參賽,名額這麼珍貴,誰會派傻子啊?”

尹正學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個“老一哥”不但很汙,還是個話嘮。

蘇子棟又看向蘇宇,說:“我都為他著迷啊。”

尹正學:“……”

蘇子棟說:“我覺得我都快喜歡上他了。”

尹正學:“……”

蘇子棟說:“你看,多閃光,亮晶晶的,像個滑行的大鑽石一樣。就他現在的人氣,你知道他的商業價值能有多高嗎?說個最簡單的,他這次的單人滑要是能夠拿下世界冠軍,回國後,那些原本隻花一百萬想要簽下他的資本家,不開出五百萬根本彆點頭。”

尹正學:“……”

蘇子棟說:“雖然人是呆傻了一點,成天跟個悶葫蘆一樣也不愛說話,但是隻要和他在一起,就一股金錢的芬芳啊,我是情願坐在寶馬車裡哭,也不願意在自行車上笑呢……”

尹正學忍無可忍,一巴掌抽在了蘇子棟的後腦勺:“你是不是緊張了?孫教不是說你喜歡蹲在地上數手指來緩解壓力嗎?閉嘴,蹲下去吧。”

蘇子棟:“……”

過了一會。

蘇子棟蹲地上開始數手指了。

孫教顧慮蘇子棟的麵子,沒對尹正學說的太明白,其實蘇子棟不是喜歡數手指,他隻是喜歡啃指甲,而且不是蹲著,他才不蹲著呢,他要坐在凳子上,踩著昂貴的冰刀鞋,優雅地交疊著腿,然後啃指甲。

蘇宇這邊已經在冰上滑過幾圈,等他的身體迅速地適應了冰上滑行的感覺後,他緩緩滑到冰場的正中間,站定了之後,亮相。

蘇宇這個賽季最後的一場男單比賽,自由滑的《輪回》,即將開始。

蘇宇的比賽服一直沒有變過,藍白色漸變色的上衣,顯得很普通,甚至有點低調,但是布料上貼著的亮片卻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有種彆樣的華麗。

但是不得不說,蘇宇至今為止穿上場過的比賽服裡,這套衣服最是適合蘇宇的氣質,清雅冷峻,也最是顯身材。

蘇宇其實氣質天生偏向清冷,大約和他缺乏表情,又愛過度專注在一件事情上有關係,即便重生讓他對待很多的狀況和事情都有種從容淡定之感,可是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卻與身上那藍白色偏冷淡的色係格外的契合。

西方人喜歡叫華國是神秘的東方。黑發黑眼的長相,尤其突出了神秘兩個字。然而蘇宇即便再高冷,充滿了距離感,可是他身上卻又不乏吸引人的光環,因而那純粹的黑色卻又有種貴雅的感覺。一定要用俗氣的西方人語氣形容,應該說,蘇宇就像華國的貴族一樣,從他的身上能夠感受到那個國家的底蘊。

蘇宇身姿挺拔,站在冰上孑然而立,有種蘭芝玉樹般的感覺。他的身形在極力地控製之後,肌肉的線條很順利的按照條形肌的方向生長,便顯得人越發高挑,身材勁瘦。配上藍白色的上衣,便有種淡如風行如竹的韻味。

尤其再加上他站在冰上的時候,那種不同於17歲青年的成熟穩重的感覺,迥異複雜的風格反而愈發的吸引人去關注,就好像是被一種不同於自己審美觀的畫麵衝擊著眼和心靈,繼而被強烈地吸引著。

《輪回》的音樂響起。

蘇宇的手一抬,原地一個結環便滑了出去。

他的《輪回》滑的太熟了,可以說滑了快一年半的時間了。

他大前年的十月份就在練這個節目,還參加過去年的全運會。幸好當時他才升上成年組,隊裡沒考慮他參加“世錦賽”,所以從前年開始他就一直在練這套節目,直到這個賽季開始,他靠這套節目,將他一舉送上了世界冠軍的領獎台。

可以說,每個音符都被他掰碎了研究過。

每個旋律,都一遍遍的配合著步伐尋找到最佳的組合。

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和佘磊一起打磨著這個節目,打磨到了精細的程度,複雜的腳上步伐和雙手的動作,有時候就連頭的朝向都有硬性的規定。不設置任何的待機時間,隻能靠蘇宇自己對冰麵的熟悉度,哪怕這一跳可能會跳到護欄上摔倒,也要義無反顧的跳。

也正是因為這種毫無餘地的編排,為蘇宇最終打造出了一個就連他的目光看著,都覺得完美的《輪回》。

大氣磅礴的音樂在賽場上回蕩,蘇宇優雅舒展的在冰上滑行,他的手臂展開,腳下交錯的步伐恰到好處,每一步的落下和抬起,似乎都踩在了節奏上,就連那冰刀滑過冰麵時候的刷刷聲,都好像是與音樂完全合拍的歌聲,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蘇宇是有一些芭蕾功底的。

芭蕾舞也是花滑運動員必修的一門舞蹈課。

不需要去練太多的芭蕾舞動作,主要是針對形體的訓練,芭蕾舞者的氣質尤為出眾,這是全世界的共識。想要滑出一套花滑節目,或許你隻需要會跳會滑就夠了,但是想要滑出一套征服觀眾拿下高分的花滑節目,需要做的準備卻很多很多。

蘇宇在冰上滑行,優雅的就像一個王子。

大氣磅礴的音樂本應該讓他更像一名傲然威武的國王,但是不知道為何,今天的蘇宇卻格外的年輕,舞動的肢體比起國王的氣派,卻顯得有略有收斂,雍容有之,但是那指點山河般的霸氣卻少了很多。

應該是揮舞的手臂柔軟了幾分的原因吧?

又或者是偶爾微微前傾往下的腰,多了些韌性,也少了一點威嚴。

但是無論如何,從蘇宇身上滑出的身影,都優雅流暢依舊。

不過有些看過蘇宇滑雙人和大獎賽總決賽的《輪回》的觀眾,便總覺得今天的《輪回》,比起那亡靈國王般的巍峨,似乎更傾向於雙人滑時那個沉醉在愛河裡的男人。

很奇怪。

不過是一點肢體位置的改變,就好像變成了兩個人。

蘇宇今天的是怎麼了?《輪回》的故事不應該是亡靈國王嗎?為什麼會有種柔軟沉醉入愛河的感覺?還是說,蘇宇又改變了演繹的方式?

蘇宇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的改變是不是對的。

畈圭五月的編排步伐給了他很大的觸動,原本上冰的時候還想著自己要堅持,要滑出霸氣出來,可等他一聽見音樂,便猛然間多了些靈感。

又或者,不能說是靈感。

他隻是聽著音樂,放任自己的情緒完全地打開,按照記憶裡編排的動作去完成這場比賽,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今心態變了,他竟然硬生生從這交響樂裡聽出了一種共鳴般的感覺。

怎麼說呢。

如此的華麗,如此的氣派,複雜的樂器如同百川彙江,演繹出一種波瀾壯闊的大場麵。

本應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是人生的最頂峰,卻莫名的讓他覺得有點寂寞。

不是高處不勝寒的清冷。

隻是寂寞。

就好像在繁華的背後,沒有人可以看見他的付出。當那些掌聲響起的時候,就如同沒人知道他為了一個動作摔了多少次,又有多麼的疼。

就如同那亡靈國王還活著的時候,他的王國看似繁榮富強,看似幸福美好,可誰又知道,有一天會有鄰國來犯,有一天倒下的戰士靈魂竟然無法安息,在黑暗中窺視的惡魔早就在故事的最開始就埋下了伏筆,那是璀璨光芒背後的陰影。可人們卻隻知道麵向光明。

蘇宇重活一生。

活得何其璀璨!

他滑了男單,一路登上男單“一哥”的寶座,如今踏上世界賽場,有那麼多的人為他瘋狂,大聲叫著,我愛你。

你真的愛我嗎?

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麼模樣的嗎?

不愛說話。

孤僻的要命。

一旦投入到一件事情裡,就會忽略身邊的人,哪怕是愛著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值得愛嗎?

蘇子棟說的沒錯,喜歡他的人腦袋都有病,不知道有多恨自己,才會找他談戀愛。

蘇宇重活一生,活得簡直可以稱之為輝煌。

他給彆人看見的都是自己無比光鮮的一幕,粉絲們看著他的表麵,愛洶湧的猶如潮水一般,可是卻無法流淌進他心裡藏著的地方。

那裡貧瘠的就像是荒原,藏在深處,無人可以觸碰。膚淺的喜愛在歡快的背後是無儘的寂寞。

他不缺掌聲,他缺的隻有那可以觸碰到他內心的手,需要更溫柔的,也更執著的撫慰。

光明和黑暗。

永恒存在。

也永恒的對立。

他在風光無限的人前,與他的雙人滑搭檔們,滑出一個又一個甜蜜的愛情故事。

可是在他心裡,卻始終缺少一個真實的人。

都是演的。

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愛一個人。

“蘇宇你好帥!”

“加油!”

不知道什麼方向傳來了尖叫聲,蘇宇甚至一時間都無法分辨那是英語還是華語,冰迷的愛熾烈如火,卻轉瞬即逝,沒等將他的心唔熱乎,就快速的離去。

真的。

很寂寞呢。

蘇宇的情緒莫名的不高。

他被氣派恢弘的交響樂背後的那點黑暗吸引,似乎有些著迷於黑暗的魔性,正在一點點地墜入進入。

蘇宇跳起來。

是勾手跳 後外點冰跳的二接跳。

但是,卻是勾手三周 後外點冰的三周跳。

原本計劃好的勾手四周,蘇宇沒有跳。

尹正學的眉梢驚訝地飛起,簡直要飛上天際。

蘇子棟看看尹正學,又看看蘇宇,瞬間清楚,蘇宇跳的是保守的那套節目。難道是自己之前的勸說有效?可是在提摩太滑出308分高分的情況下,蘇宇還選擇了保守的那套動作,難道是要主動放棄冠軍?

蘇宇卻沒有想太多。

這裡他並沒有過度的蓄力,可能是因為狀態不好,也有可能是因為情緒不太對,當他想要去蓄力的時候,心口悶堵了一下,那些力氣就散掉了。隨後凝聚出的力量,隻夠他跳出一個勾手的三周。

隻有三周。

這是少了五分嗎?

蘇宇腦袋清醒了一點。

明明換了其他時候,蘇宇這個時候應該著急了,應徹底冷靜下來,在心裡盤算著這丟掉的五分該去哪裡找補回來。可是這一刻,蘇宇竟然覺得就算丟掉了五分也不重要,今天的比賽他著迷於果戈裡的花滑藝術,隨後又被畈圭五月的編排部分觸動,心裡翻湧著的情緒怎麼壓都壓不住,恍然間他竟然會有一種花滑的藝術性本就該高高淩駕於技術性這樣的想法。

太不應該了。

花樣滑冰是運動項目,想要表演藝術性不會在表演滑或者是冰舞上表演嗎?男單和女單本來就是衝著人類的冰上極限去的,其實蘇宇,你這才是本末倒置。

蘇宇覺得有點亂。

明明大腦裡很清醒的提醒自己這是比賽。

可是當他在冰上滑過,與風嬉戲,感受著那拂過臉上的冰冷空氣的時候,他卻覺得這一刻自己的狀態是很棒的。他一直試圖抓住的“表演”精髓現在顯然唾手可得。

這裡是不是編錯了啊?

怎麼感覺不太合樂呢?

蘇宇滑著滑著,突然腳在地上點了一下,滑出了一個夏塞步,然後這才繼續滑出去。

對的。

這裡應該再多個半拍,這才和音樂完全契合。

尹正學揚高的眉毛就沒放下來過。

蘇子棟困惑地問:“這裡我記得沒有步伐吧?好像是一個喬克塔接的一個燕式滑行對不對?”

十分鐘後。

在華國看直播的伍弋也在蹙眉,他不但發現蘇宇的三加三的接跳會讓蘇宇少五分,平白增加後麵的壓力,這個在喬克塔步伐中途增加的夏塞步也是臨時變動的。

伍弋與蘇子棟不同,他肯定地確認,蘇宇改了節目。

為什麼要改?

是上場前商議後修改的?

還是上場後臨時變動的?

伍弋對蘇宇的編排能力深有體會,當年他還在集訓隊的時候,那套《輕騎兵》的自由滑動作就是蘇宇幫他編的,還有他們的雙人滑,以及蘇宇在陪他去參加“世青賽”的那個晚上,靈感來時創造出的一組複雜的接續步,無不說明,蘇宇是確實有著編排的能力,而且還不弱。

這也是為什麼,伍弋會想到蘇宇臨時變動作的可能性。

但是在“世錦賽”的賽場上改變動作?以宇宇哥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麼做吧?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要說這世上懂蘇宇的,確實還要伍弋。

當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裝進心裡了,彆管年紀多大,惦記就是惦記,方方麵麵的,哪怕是一聲咳嗽都能生出幾分擔憂,更何況是臨在賽上改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