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九點半了。”
“嗯。”門禁時間就要到了,回了宿舍,蓋被睡覺,睜開眼睛能不能昨日種種便如過眼雲煙。
沒說話。
沉默著離開了電影院。
沉默地上了車。
沉默的進了公寓大門。
九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關燈,很多人都搶著在最後的時間裡洗漱,正是最喧鬨的時候。
但是路上基本沒人了。
蘇宇和伍弋一前一後快步往回走,他們走過A棟樓,拐上了B棟樓旁邊的小花園,石子路鋪出的一條小路直通C棟樓的樓下,腳踩在黑色的石子上,有些微微的硌腳。於是腳步不覺間放輕,腳步聲消失,然後就連呼吸都消失了。
B棟樓的樓上傳來女孩子的尖叫嬉戲聲,在花園裡穿過的兩個人寂靜無聲。
就這樣走過了大半個花園,緊臨著花園出口的籃球場已經近在眼前,C棟樓距離不過百米,蘇宇感受到身後忐忑的氣息,他歎了一口氣,想要停下腳步安慰伍弋。
什麼理由都好,彆讓這小子鑽牛角了,有問題的是自己,這些苦惱不應該伍弋來承受。
但是下一秒,他手臂的衣袖就被抓住了。
伍弋抓著蘇宇的衣袖,快跑了兩步,跑到了蘇宇的前麵,堵住了蘇宇的去路。
他看著人,還沒開口,臉就紅了。
唇形飽滿的嘴唇開合了一下,聲音底氣不足地喊了一聲:“蘇宇我有話說……”
快停止吧!
蘇宇想要讓伍弋停止,他看得出來伍弋想要乾什麼。
但是伍弋目光遊弋著,不敢看蘇宇的眼睛。
蘇宇的“瞪眼神功”沒有用武之地。
沒給蘇宇阻止的機會,伍弋一鼓作氣的說了出來。
“剛剛,就,就是電,電影院裡,我親,額,我喜歡你!”
然後他抬起了頭,月亮照亮了他的臉龐,照亮了那近乎於明媚的五官,漆黑的眼眸裡倒映著天上的皎月,格外的通透。
蘇宇繃著一張冰塊臉,心臟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他腦袋裡嗡嗡地響著,思緒亂成了麻。
伍弋是個爽利的性子,既然決定說出來,就一說到底。緋紅的色澤爬上他的耳廓,在他的臉頰上蔓延開來,燒紅了他的眼睛,也燒得他勇氣沸騰。
眼睛裡倒映的月光很亮很亮。
他深呼吸一口氣說:“我原先崇拜你,我現在喜歡你,不是朋友的喜歡,就是喜歡,那種喜歡。我知道你可能很驚訝,說不定會煩我,但是我求你,考慮一下我,我很好的,而且我保證,天上地下最喜歡你的人就是我了,我,我能讓你開心,陪你滑冰,對不對?我,我,男人,也能上,上內啥,床……”
說道這裡伍弋臉紅了,臉頰上的紅色好像怒放的玫瑰花瓣一樣的昳麗,燒紅的眼眶裡月光簡直刺目。
“我可以當,當下麵,你看我長得也不錯,我柔韌性也好,我,我真的喜歡你!”不顧臉麵了,一把扯掉最後的遮羞布,伍弋直接亮出了愛自己的底線!宇宇哥,我喜歡你,你隻要願意,把我當女孩也沒問題,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求求你考了一下,求求你……
伍弋說完,沒詞了。
但是勇氣卻沒有用完,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宇,想要從蘇宇的臉上看出答案。
答應也罷,不答應也罷,總要有個答案。
但是蘇宇卻沒再讓那雙漂亮的眼睛繼續看著自己。
他抬起手蓋住了伍弋的雙眼。
他原本對自己的特殊能力就不上心,現在更是不待見,如果沒有自己的暗示,伍弋絕不可能在今天表白。
“宇宇哥……”伍弋去扒蘇宇的手。
蘇宇加了一點力氣,說:“彆動。”
“宇宇哥……”伍弋的聲音微微地顫抖。
蘇宇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回去睡覺。”
手心下,有點癢,被毛茸茸的東西上下刷。
伍弋有去扒蘇宇的手。
這次蘇宇收了手,轉身就走。
伍弋來了勁兒,又跑到了蘇宇的麵前堵他,像條紅色的河豚一樣瞪眼看他,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
蘇宇將目光錯開,再次重複:“要熄燈了,回去睡覺。”
“行不行,一句話!”伍弋鼓著河豚臉,羞不羞的都放在了一邊,手腳打開的攔著蘇宇的去路,像個惡霸。
蘇宇無奈,彆說今天這件事讓他警醒,就算自己沒察覺這個問題之前,他也要想想他和伍弋究竟能不能開始,怎麼看眼前這個家夥還是個孩子,他確實挺喜歡伍弋的,但他不戀童,底線沒那麼容易打破。
伍弋到底是男孩,沒有女孩子身上與生俱來的羞澀,一旦說開了,男性的強勢感就出現了。
他說:“宇宇哥,我喜歡你,尊敬你,但是在這件事上我不想要模糊的答案,你點頭我就站在你身邊,怎麼樣都可以,我發誓我會永遠喜歡你。你要是搖頭,我就算咬斷了牙齒,也不會再靠近你一分,永遠隊友的關係,絕不會讓你操心,我說到做到!”
蘇宇有種被人拿著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
這感覺並不好。
他雖然挺感動伍弋的勇氣,但是不代表他一定被逼著選擇是或者不是,唯二的答案。人生無常,步步驚心,有些事不能隻靠一時的衝動,沒人知道後麵有多少的陷阱。心甘情願的做出選擇,總比被刀架在脖子上做出的選擇更讓人可以接受。
蘇宇現在想要用能力了,但是伍弋一直緊張地眨眼睛,視線縹緲。
蘇宇的眼睛都瞪酸了,沒用。
思考的時間有點太長了,伍弋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強忍著翻江倒海的情緒,固執的等著可能不是自己需要的答案。
其實……有點怕了。
他說出那種類似於威脅的話,首先自己就怕了,他不想和蘇宇保持距離,他喜歡蘇宇,很喜歡很喜歡,想要讓這人永遠屬於自己。
什麼不再靠近一分,什麼永遠的隊友,話說出來就後悔了。
蘇宇的眉心蹙著,目光冷銳,落在伍弋的眼裡就像是審視一樣,甚至帶著強烈的厭惡感。
伍弋抿緊的嘴唇開始抖。
蘇宇倒是張了嘴,想要說話。
伍弋恐懼的渾身汗毛矗立,簡直想要撲上去把蘇宇的嘴巴堵起來,不想聽見這個人說出一句自己不想聽的話。
“前麵誰啊?蘇宇啊?還有伍弋?要熄燈了,你們還不回去嗎?”
關鍵時刻,值班的教練拿著手電筒走過來,光束隔著老遠就在兩人的臉上晃來晃去。
蘇宇閉上嘴,邁出腳步,從伍弋身邊走過。
伍弋看著蘇宇,心裡一時慶幸,一時失落,最後頹然地歎了一口氣,也轉身跟在蘇宇身後上了樓。
一路上樓,沒人說話,腳步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重疊在了一起,伍弋走在後麵,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到了五樓蘇宇沒停,伍弋一直看著蘇宇走過拐角,身影消失。
繃緊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
伍弋回到自己的宿舍裡,用腦袋撞了一晚上的枕頭。
傻逼了!
完蛋了!
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時光重回啊!我一定要把那個表白的自己撕吧撕吧吞了!
這晚上,伍弋幾乎沒睡。
他胡思亂想了一夜,已經想好了,明年就纏著孫教出去外訓,躲開了,見不到就不會尷尬,時間長了,這事就算過不去,也就那樣了,也總比如今這樣好。
渾渾噩噩的,半夜起床上廁所的時候,伍弋還在洗手間裡摔了一跤,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哭了,眼淚稀裡嘩啦的往下落,怎麼擦都擦不乾淨。最後乾脆也不管了,抱著膝蓋在地上抽了很久。
眼睛哭的很疼,但是再上床後,卻終於睡著了。
睡的很沉。
黑暗籠罩,他完全失去意識,沒有夢。
再睜開眼,是敲門聲。
伍弋從床上坐起來,愣了一會,然後頂著黑眼圈去開門,蘇宇就站在門外麵,說:“吃早飯。”
伍弋回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麵,揉了揉眼睛,想說你彆唬我,天都沒亮呢,聽鳥叫聲現在也就六點半。見蘇宇說完便不在開口,隻是沉默地看著自己,伍弋突然福至心靈,昨晚上自己乾了什麼來著?好像傻逼地說了一些傻逼的話,折騰了快一晚上沒有睡覺……不不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蘇宇為什麼聽了自己的告白不但沒有疏遠自己,還大清早的來找自己?會不會?不會吧?天呐!
伍弋瞬間來了精神,眼睛倏的睜大,精神麵貌煥然一新,側身讓步,說:“宇宇哥,你先進來,我刷牙洗臉很快的。”
說完,伍弋就忙忙叨叨的去刷牙洗臉,蘇宇站在宿舍裡,抬頭就看見那從南到北掛了一排的小褲衩。
蘇宇:“?”
微微低頭,從一條黑色四角內褲的下麵走過,來到了伍弋的床邊,緊鄰的就是書桌,上麵擺滿了幾乎嶄新的書本,在桌麵上翻開的是一本全彩頁的運動雜誌。
視線從桌麵收回,蘇宇看向了伍弋的床,年輕人火力壯,夏天晚上睡覺基本都不蓋,薄薄的毛巾被應該是疊過,如今正委屈的堆在牆角處,除此以外,皺褶的床單倒是呈現出主人睡覺時的位置,甚至隱約可以猜測出他在醒來的前一刻,臉應該是朝著牆壁的……
蘇宇彎下腰,用手扯了扯床單,拉齊平整,然後再細致的掖進床墊下麵。要直起身之前,又看見了團吧在床腳的毛巾被,蘇宇單膝跪在床上將藍色的毛巾被抓了過來,展開,抖一抖,然後再折疊,放在了枕頭上。
蘇宇做完這些,轉頭就看見伍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出來,站在門口處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