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天。
胖狐狸和派出所那邊都有了消息。
和他想的差不多，胖狐狸體內多個器官因為激素和鎮定劑損壞，形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就算接下來用藥物治療，也隻能勉強保住胖狐狸兩年的活。
兩年後，它還是會因為器官提前衰竭死亡。
而且，他沒法再放歸野外，需要人類精心照顧喂藥。
但胖狐狸……懼怕人類。
聽到結論，沈秋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難受起來。
兩年……
狐狸雖然隻有十幾年的壽命，在野外生活更是隨時都有可能死於天敵，死於天災和人禍。
但至少他們是自由的，健康的。
但胖狐狸，出生後不到一歲就被人類抓走，從此就在無窮儘的折磨中活著。
和沈秋呆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或許就是他最自由的日子了吧……
辦公室內沒人說話。
嚴肅看著小狐狸，忽然提議道，“讓球球去看一眼胖狐狸吧，兩個說起來還是兄弟呢。”
其他人也回過神來，見小狐狸渾身都充斥著低落的情緒，連忙應好。
胖狐狸已經醒過來了。
沈秋本以為它會很害怕，因為周圍有這麼多的人類。
但沒想到胖狐狸隻是蜷縮在籠子裡。
沒有害怕，也沒有先前遇見人類發生的狀況。
沈秋有些不解，尖嘴湊在籠子前嚶嚶兩聲。
“弟弟~”
胖狐狸看見沈秋顯得很是高興，儘管渾身無力的趴在籠子裡，可那雙狐狸眼還是笑的彎成了月牙，對沈秋儘顯親昵。
“你不怕這些人類嗎？”
胖狐狸歪歪頭，看著周圍穿著綠色衣服的工作人員，聲音柔柔。
“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人類有好的，他們就是好的。”
沈秋回頭看了眼。
大家身上穿的都是工作服，那些都是能給動物帶去希望的顏色。
回想起狐媽的話，再回想起胖狐狸先前發病時的情況。
他終於明白過來。
先前胖狐狸發病，第一次是因為有那對小情侶。
是捕捉了胖狐狸，並且將它帶去人類世界虐待的人類。
胖狐狸會有應激反應很正常。
而第二次，是因為習野等人。
狐媽說，在動物的基因裡，他們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
某些人類公職人員，是他們可以信賴的存在。
習野他們並不是公職人員，甚至他們行為古怪，在胖狐狸看來，或許把對方當成了虐待它的那一類人。
沈秋終於懂了。
先前還擔心胖狐狸會因為無法接受人類的靠近，而無法治療的心瞬間落下來。
隻要能接受人類靠近就能喂藥。
隻要能喂藥，胖狐狸就能再多活兩年。
或許會有人覺得，不過是一隻受傷嚴重的狐狸而已，與其花費大量精力救助，救助過來也隻能再活兩年。
還不如直接安樂，將這個金錢時間用來救助更多的動物。
但是……
每個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更何況胖狐狸之所以變成這樣，也都是因為人類的貪婪罷了。
沈秋長出一口氣，低聲叮囑胖狐狸要聽人類的話，好好吃藥。
胖狐狸像是察覺到了要分彆，兩隻狐狸依依不舍。
離開觀察室，嚴肅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一邊抱起小狐狸，一邊跟琴姐提出告辭後說，“胖狐狸後續治療應該需要花費不少金錢。”
“我知道你們林業局有對外接受捐助，我剛剛和我以前的同事戰友商量好了，以後胖狐狸的藥物治療都由我們出。”
琴姐先是一愣，然後拍了嚴肅的胳膊一下。
“那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啊，有你這話，我也能提前堵住那些想要把胖狐狸安樂的嘴巴了。”
兩人說著話往外麵走，沈秋被嚴肅抱在懷裡，聽著他們談話才終於知道。
他一直以來覺得嚴肅的違和感是哪兒來的了。
從一開始遇見嚴肅，他就覺得對方不像是普通的民警，不是說普通民警有哪裡不好。
而是嚴肅時常麵無表情，偶爾挑個眉，冷眼看一個人都會帶著強烈的威懾力。
他當時猜測，嚴肅可能是從其他警種退下來的。
現在從嚴肅和琴姐的交談中，終於知道對方一開始是部隊裡的，退下來後先當了幾年特警，隨後因為受傷自請到了派出所。
沈秋滿眼感歎的看著嚴肅，上了車才記起收回視線。
嚴肅卻是這個時候看過來。
“球球，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那張狐狸臉上經常會露出一些和人類很相似的表情。”
他說著，啟動了車子。
沈秋心裡一個“咯噔”。
眼睛一下子瞪大，連忙垂頭假裝梳理毛發遮掩過去。
沈秋心裡就跟有千萬個爪子撓似的，癢的不行。
嚴肅那話是什麼意思？
是誇他聰明呢，還是看出了什麼？
不應該啊，當警察的信仰都是那片紅，應該不會往唯物主義上跑才對。
狐狸那小腦袋瓜想了許久，最後堅定的認為對方隻是在誇他聰明。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更加小心些。
儘可能控製住自己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隻稍微聰明過頭的狐狸。
一人一狐安靜的回到了派出所。
那對小情侶已經被帶回來。
這兩人是幾人中受傷最輕的。
在醫院做了全部檢查，確認沒有任何影響性命的傷後就被帶回派出所分開關押。
女生的膽子看起來要小一些，進了審訊室就垂著頭不吭聲。
反觀男生，看起來就輕鬆很多，進去後肆無忌憚的四處環顧。
老民警指著視頻裡的男性。
“他們的社交軟件都查了嗎？”
“查了，這兩人在短視頻app上是很有名的旅遊博主，我們翻遍了他們以往所有的視頻。”
“找到了嚴警官說的那段關於胖狐狸的視頻。”
“對方在視頻裡表示，胖狐狸是他們在一家養殖場救下來的，因為胖狐狸太瘦皮毛不多買不上價錢，養殖場的要殺掉吃肉。”
“他們不忍心，就花了一千塊從屠刀下麵救了胖狐狸。”
警察翻出那些視頻。
沈秋看湊過去看了眼。
胖狐狸被關在狹小的籠子裡。
那個時候的胖狐狸體態勻稱，看上去不如現在胖，但作為野生狐狸來說絕對不瘦，而且眉眼中一看就能看出活力，哪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
小狐狸深吸口氣，繼續看下去。
接下來的視頻無非就是這兩個人拿胖狐狸來吸引眼球，刻意將胖狐狸刻畫成難以討好，脾氣暴躁的模樣。
借此來博得網友的同情。
兩人靠著胖狐狸成功漲粉一百萬，迅速在短視頻app裡站穩了腳跟。
他們養了胖狐狸半年的時間，但胖狐狸畢竟是野生狐狸，兩人又不會真心對胖狐狸好。
半年，胖狐狸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渾身的毛發也變得更加雜亂不堪。
兩人每次的視頻都是胖狐狸有多難搞，不吃東西，不讓靠近，還咬人撓人。
賣慘，哭訴自己想好好對待胖狐狸，但是胖狐狸不領情。
一開始還有人說胖狐狸不知好歹不愧是畜生。
時間長了，也有人看出苗頭來，懷疑兩人虐待動物，刻意用虐待胖狐狸來吸引關注。
這件事當時還在app裡鬨了好一陣。
隨後兩人就發出來一個視頻，表明胖狐狸被他們送到了專業的動物機構，等時機合適了就會帶胖狐狸回來。
但這個時機合適是什麼時候，兩人沒有明說。
這當然也引起了部分網友的不滿。
但很快，這兩人從簡單的寵物博主轉型成了旅遊獵奇博主。
他們開始開著車子到處跑，視頻裡他們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
但同時也讓他們拍到了很多在野外的動物，這再一次為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流量，同時讓人遺忘了那隻胖狐狸。
而最近的一個視頻，就是幾人在安嶺拍攝到的馴鹿。
很顯然，上次沈秋救了他們那一次不是他們第一次上山探路，之後他們陸續上山了好幾次。
每次都是不同的路，視頻裡有時候還有附近村民的身影，說是找人帶路，讓大家看到更多更美好的野生動物。
如果隻看這些視頻，肯定所有人都覺得這兩個人就是比較喜歡動物的愛心人士。
但誰知道，他們的內心住了一個魔鬼呢。
沈秋想到自己聽到的那些話，裂開嘴角，呲牙汪了一聲。
小狐狸的忽然炸毛讓所有人嚇了一跳。
“這……這是怎麼了？”
嚴肅看了小狐狸一眼，語氣淡淡的，“動物比我們敏感多了，有時候我們都不一定能辨彆出來的壞人，他們大多都會在第一時間察覺。”
一語雙關，老民警看了嚴肅一眼，又看了小狐狸一眼，按下對講。
“從胖狐狸開審問。”
審訊警察按了按耳麥，找到胖狐狸的照片。
“劉偉是吧，認識這個嗎？”
照片豎起，劉偉眯起眼睛看過來。
片刻頓了頓，然後挑眉，“認識，狐狸啊，這有什麼不認識的。”
“警察同誌，你是把我叫來查案的，不是認動物的吧。”
警察皺緊眉，看不慣他這吊兒郎當的樣子。
“正經點！這裡是派出所！”
劉偉撇撇嘴，“我很正經啊警察同誌，你問我我不也說了嗎，狐狸啊。”
“那你再仔細看看！這隻狐狸你認不認識！”
劉偉又裝模作樣的看了半晌後搖頭。
“不認識，這狐狸這麼胖，一看就是哪家的家養狐狸吧，我上哪兒認識去。”
“是嗎？”
警察冷笑一聲，翻到了他之前拍攝視頻的照片。
“那這個總該認識了吧。”
劉偉又眯著眼睛看了會兒，樂嗬嗬的點頭。
“這個我認識啊，我之前救的狐狸，這不，那帶著手表的手就是我的。”
“警察同誌你們這是去翻我的社交賬號了啊，怎麼樣要不也給我點個關注？”
警察深吸了口氣才控製住自己的怒氣，“那這隻狐狸你送哪兒去了？你的所有視頻我們都看過，你最好老實回答。”
劉偉攤手，顯得十分不以為意。“這有什麼的，我肯定老實回答。”
“因為這隻狐狸太過謹慎，我和我女朋友帶回來半年都還養不熟，所以就送到專業的寵物機構去了啊。”
“警察同誌你們既然看了我以前的視頻，那應該知道這狐狸有多難搞吧，也是我和我女朋友心好，不忍心就這麼放棄一條生命。”
“不然這要是放在彆人身上，肯定早就安樂了。”
“我們不舍得它死，就交給專業的寵物機構去訓練，這有什麼不對嗎？”
警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編。
“哪個寵物機構，有沒有聯係方式？地址在哪兒？”
劉偉嘻嘻哈哈的，“警察同誌，您這是乾嘛，我們來派出所配合調查的好像不是這隻狐狸的案子，難不成這隻狐狸還有什麼驚奇身份不成？”
審訊警察是忍不下去了，“啪啪啪”重重的拍打桌案。
“劉偉！我再次警告你，這裡是派出所！老實回答，正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