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4 章 人儘其才(1 / 2)

太子不知他早已被時常來書樓附近玩耍的平民認出來。到太子宮,太子令韓子仁過幾日去水衡都尉府找東方朔,叫東方朔問問那四人是否還喜歡搜集資料古籍,倘若初心不改,半個月後就把人給司馬遷送去。

東方朔自會教他們宮裡的規矩,如何跟上峰相處等等。

韓子仁找出他的記事本記下此事。

太子把他買的東西分給太子宮諸人。吳琢問:“要不要給史良娣送一份?”

韓子仁放下筆,等著墨乾:“不必吧?”

太子:“明日出宮再買。”

韓子仁:“殿下怎麼突然想到明日出宮?”

“昭表兄約我出去走走。今年怕是不能春遊了。”太子停頓一下,望著外麵溫暖的眼光,“這幾日天暖的反常,接下來有可能倒春寒,過了倒春寒宮裡就忙了。”

韓子仁知道忙什麼:“殿下說的極是。奴婢令人去馬廄那麼說一聲。”

太子頷首,移到廊簷下,花花聽到動靜邁著年邁的軀體趴在太子腳邊。太子給它順順毛:“改日給你做個小房子,以後你死了就埋在博望苑門邊繼續給孤看家?”

花花不知有沒有聽懂,蹭蹭他的手“嗚咽”一聲。太子摸摸花花的狗頭:“再給黑黑做一個。你倆一左一右。”

吳琢聞言心酸感動又想笑,給貓狗做棺材,虧殿下想得出來:“殿下,您養的大鵝呢?”

太子養的雞鴨都吃好幾茬了,花斑狗和大黑貓這一兩年也懶得動,然而太子幼時養的鵝越老越妖。“妖”這個字是張賀說的,跟個七八歲大的孩子似的,除了不會說話什麼都懂。

“我問過附近農夫,他們以前聽村裡老人說,有人養隻看家鵝活了三十多年。”

吳琢震驚:“三——三十多年?”

太子點點頭。

吳琢張口結舌:“那,那奴婢豈不是有可能死在兩隻鵝前頭?”

“你四十多歲了,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吳琢不禁問:“還能吃嗎?”

“你說呢?”

吳琢連連搖頭:“還真是看家鵝。那還下蛋嗎?”

“誰知道。上林苑河裡養的那些鵝最多四五年就被殺了吃了。”太子以前也不知道鵝能活這麼久,“改日你告訴張賀,以後不必拘著它們。”

吳琢:“有它們在,博望苑的侍衛晚上都可以睡個好覺。”

太子頷首:“早年有人夜闖博望苑,不就是大鵝最先發現的。”

那事吳琢還有印象:“確實值得兩口棺材。”

太子笑笑,見櫻桃過來,突然想起一件事,史良娣那邊更需要熟悉宮規以及熟知京城大小事的婢女,“櫻桃,你們幾個收拾收拾,明日就搬去新太子宮吧。”

櫻桃不禁問:“為什麼?”

“史良娣初到京師什麼都不懂,身邊也隻有四個婢女,開春花園、庫房,馬廄、庖廚等等都需要枇杷盯著,隻要她動動嘴她

也忙不過來。”

年前櫻桃跟枇杷過去收拾的時候(),隻是各處走一圈就累得不想動:我們走了殿下這邊怎麼辦?

父皇打算再給我挑三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宦官。以後孤外出有事就叫他們跟著。吳琢、韓子仁幾人就留在這裡。太子朝庖廚看去█()█[(),“再帶兩個廚子過去。”

櫻桃不禁問:“他們走了殿下吃什麼?”

太子給吳琢使個眼色,吳琢把一眾廚子叫出來,太子問他們誰願意去新太子宮。新太子宮縱然寬敞,可太子常住這邊,讓他們離開和善的主人,去伺候不止秉性的良娣,大小廚子都不樂意。

吳琢提醒他們,現在不去以後也得去,他們很會做孩童的吃食。

眾廚子恍然大悟,皇家可是有皇位要繼承的,就算殿下不想長大,他們也不希望殿下長大,殿下也得生兒育女。

想通這點,眾廚子就看向幾個心靈手巧的廚子。

太子情緒穩定很少發怒,廚子打理好庖廚就行了,從來不需要擔心太子打殺他們。以至於一個個心寬體胖,堪稱滿臉橫肉。那幾個手巧的也一樣,長得五大三粗。

太子見狀很是詫異:“孤平日裡吃的燕窩魚生小點心是你們幾個做的?”

仨廚子下意識應一聲。太子笑道:“那你們仨都去吧。史良娣院裡的廚子是母後給她挑的,擅做魯菜,不能換。你們就去孤正院。孤正院也有庖廚。過去研究新點心,上午和下午給史良娣分彆送兩份。”

吳琢不禁說:“三個廚子送兩份,少了點吧?”

太子搖頭笑笑沒解釋為何這樣安排,“孤自有分寸。吳琢,下午去上林苑找一下木匠。”

吳琢心說,至於這麼著急嗎。可當他看到一向隻有下雪天才能安分的花花趴在地上許久不動,又覺得很至於。

韓子仁考慮到他和吳琢年齡大了,不適合跟著太子走街串巷,翌日上午就令往常隨太子出去的兩人照顧太子,那倆十三四歲的小黃門留下,二人教他們學文識字。太子殿下身邊人就算隻是閹人也不能不識字。識字才能為太子分憂。他和吳琢比太子大二十多歲,還能照顧他幾年啊。

隻比他們大幾歲的春望都準備辭官養老了。

春望剛到上林苑那幾日很滿意,很多人去探望他。隨著年假開始,期門侍衛放假回家,東方朔、曹襄等官吏也回家同親人過節,建章學堂的小子們不是做活就是練字,農奴也有自己的事,方圓幾十裡的上林苑隻有他一個閒人,一日兩日很舒服,連著四五日,春望感到心慌。

東方朔念他勞苦功高,給他一個單獨小院。哪怕是隻有三間正房的三合院,春望也嫌空曠。

其實不是空,而是宮裡有些地方不熄燈,就算春望院裡沒有燭火,他也能透過門縫看到亮光。上林苑莊稼牲畜多,為了防火,晚上黑漆漆連個火星子也沒有,春望不習慣。上林苑四處花草樹木,北風呼嘯,春望一度一晚上沒睡,總覺著有狼在他耳邊哀嚎。

上林苑確實有很多凶獸,有一片地方

() 老虎熊瞎子遍地走。貧民未經允許不敢入上林苑(),正是怕一進去就被老虎吞了。以前藩王想弄清楚上林苑有什麼?()_[((),也隻是派細作裝貧民,而非夜探上林苑,正是擔心誤入虎口。

上林苑各院一到晚上就大門緊閉,也是怕凶獸出來閒逛。春望到上林苑頭一天,東方朔就叮囑他,晚上彆亂走。初六上午,太子抵達東市街口,春望就把他的東西歸置好了。不出意外東方朔下午會過來,屆時他同東方朔說一聲就卷鋪蓋回宮,這上林苑誰愛住誰住。

以前也沒這麼嚇人啊。

那是以前春望雖然單住,但他外間和偏房都有黃門和小黃門,一個小院住十幾口人,隔壁房間打鼾他都能聽見。

太子問昭平君:“去哪兒玩?”

昭平君:“這時候酒肆食肆才開門,沒吃的也沒喝的,我們先去看百戲?”

公孫敬聲點頭:“出來正好找個地方歇歇。回去的時候再在東西市逛一遍也不遲。”

雖然這幾日天好,可畢竟還沒立春,早晚依然很冷。太子也不想在街上亂逛:“帶路!”

“等等我!”

公孫敬聲腳步一頓:“他怎麼來了?”

太子回頭,衛不疑拽著衛登跑過來,身後跟著幾位家將。公孫敬聲轉向衛伉。衛伉是公孫敬聲邀請來的。日前昭平君在家閒夠了,想找公孫敬聲出去,恰好遇到長門宮的人來找他。昭平君就同公孫敬聲說,明日再去。那日不巧公孫大宅的人過來,公孫敬聲不想看到他們就躲去他二舅府上。他倒是想去冠軍侯府,怕被他大表兄扔出來。二舅脾氣好,就算煩他也不好出口攆人。

衛伉日日在朝的時候想休息,真讓他連休幾日他又寂寞,就攛掇公孫敬聲出去。公孫敬聲告訴他,他同昭平君約好了,今日出來。

衛伉不想照顧弟弟,出來的時候跟門房胡扯他去冠軍侯府。衛伉鬨不明白:“你倆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衛登年幼藏不住話:“父親說的啊。”

衛伉無言了。

太子笑道:“來都來了,一塊吧。”

衛登跑過來抱住太子的手臂:“我就知道小表兄最好。”

衛不疑交代他出了門不能喊“太子表兄”,衛登數一下,父親這邊的表兄就數太子最小,便自作主張喊他“小表兄”。太子一向小事懶得計較,“這樣我不好走路。”改拉住他的手腕,“走了!”

衛登不是第一次看百戲,以前衛家一眾齊聚一堂的時候,衛青夫人也請人來府上演過。但這是衛登頭回出來看百戲,入場後看著什麼都稀奇,跟眼不夠用似的。

衛登周圍除了兄弟和隨從,目之所及處皆是陌生人,他膽怯,又忍不住抱住太子的手臂。表演者出來,他一臉緊張地盯著台上。太子抽出手摟住他的肩:“不怕,放鬆!”

大概聽多了兄長們誇太子表兄樣樣精通,父親提起他也是一臉無奈,冠軍侯也忍不住頭疼,是以他潛意識認為太子表兄十分可靠。聽到他的話,衛登慢慢放鬆下來。

() 表演結束(),衛登意猶未儘⑵(),抓住太子的手臂仰頭說:“難怪表兄愛出來。”

衛伉想給他一腳:“看路!”

衛登扭頭,差點撞到前麵人身上,衛登連聲道歉。前麵的人轉過頭,昭平君詫異:“你也來看百戲?”

此人正是昭平君好友之一。太子先修考場的時候令他買材料,後來修建章學堂也令他和另外兩人買材料。雖說活乾完就沒他什麼事了,在外人看來不儘然。

太子被天子盯得緊,不放心他跟外人來往。百官是這樣認為的——太子六七歲了,天子還擱懷裡抱著,十四五歲就迫不及待令他聽政。以至於太子這些年隻跟親戚走得近。太子頭一回用外人,還是宮裡人——張賀。第二次用外人就是昭平君的三位好友。三人雖然沒能因此謀個一官半職,可以後太子無人可用,最先想到的一定是他們。

基於這點,他們三人在家中地位僅次於長輩最看中的子弟。待遇也比頭回修考場的時候好多了。三人因此還特意去向昭平君道謝。

昭平君實話告訴他們,他之所以推薦他仨,蓋因他們雖然幼年跟他一樣混,但沒有真正害過無辜之人,說白了,還有救。

三人不是不想壞,而是家庭條件不允許。他們不如昭平君有權有勢。再後來長大了,知道怎麼使壞,趕上劉徹令京師子弟去看修成君之子被斬首。

天子連親外甥都殺,他們犯了錯,還不得把他們五馬分屍。打那以後不少人迷途知返。

三人沒臉說實話,就請昭平君指教,以後好為太子分憂。昭平君把太子同他和公孫敬聲說過的話,換成他的口吻告訴幾位好友。這幾人如今沒能入朝當差,但也不是無所事事。家中給他們一個鋪子,妄圖以後太子再有需要,從他們鋪子裡買東西。幾人沒說太子經手的東西從來都是貨比三家。不然鋪子還得還回去。

昭平君的這位好友今日出來就是順便看看鋪子:“女人家買東西慢,我不想去,就約好在這裡等她。還能看看百戲。兩不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