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無責任番外三(1 / 2)

大漢周邊小國被打服,關中遊俠被整頓,近幾年的大漢稱得上四海升平。雖然太子沒少得罪人,但很多人並不知情,劉徹攬到自己身上了。劉徹禦下嚴重酷吏,他不在長安,上至公卿大夫,下至販夫走卒,也不敢給太子添堵。

宮中有禁衛,宮門有侍衛,太子無需霍去病保護,令他回去休息。

霍去病微微搖頭笑笑:“今日非休沐,我那些友人都在各府當值,家中亦無事,我回去也是跟夫人大眼瞪小眼。”頓了頓,“亦或者霍嬗給我添堵。”

“惦記你的劍還敢跟你對著乾?”太子不禁問。

霍去病有一子一女,女兒還在奶姆懷裡抱著,沒比皇孫大多少。霍嬗仗著冠軍侯府隻有他一根獨苗,有恃無恐唄。

征戰多年,霍去病殺敵無數,卻不舍得打殺霍嬗。霍嬗雖然怕他,但心裡也明白,不乾違法違禁之事,最多被父親抽幾鞭。

“興許以為我總有提不動劍的一天。也許是匈奴不足為懼,陛下不會令我領兵,那把劍放著也是積灰,不如送給他。”霍去病猜測。

太子:“有沒有可能他隻是想拿出去跟同窗友人炫耀?”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霍去病想說,他打算假裝看不見,等霍嬗按耐不住開口向他討要。然而還沒說出來,他聽到腳步聲。霍去病五感敏銳,朝殿門看去,小黃門伸頭縮頸,對上霍去病的目光,意識到他被發現也不再躲,“殿下,北邊太子宮來人求見殿下。”

今日天氣不好,烏雲籠罩,夜裡恐怕會迎來長安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霍去病挑眉,史良娣擔心太子,令人給太子送大氅嗎。

霍去病問:“何事?”

小黃門退出去移向旁側,隨後進來稟報:“太孫哭著喊著要找殿下。”

太子訝異:“來了?”

“太子宮人擔心殿下政務繁忙,沒敢讓他來。”

太子看看禦案上的奏章:“回去告訴史良娣,孤今日不忙。”

小黃門領命下去。

霍去病:“小侄子一定以為找到你就可以出去玩了。”

“我猜也是。他身邊那麼多人,不可能叫他冷著餓著。今日風大,定是史良娣不許他出來,他怎麼哭鬨都無用才想到找我。”

“不可太順著他。”

太子頷首:“我明白。”

小劉進如願見到父親,抱著父親就叫屈——趴在他懷裡嚶嚶嚶的哭,聽起來好不可憐。

霍去病身上的大氅和懷裡的手爐差點笑掉,這小崽子真跟太子幼時有一比。

還是不一樣的。

太子生而知之懂得見好就收,小劉進得寸進尺,一見父親摟著他哄,眼淚往他肩上一蹭,抬起小腦袋,手指外麵咿咿呀呀要出去。

他雖然已有三歲,其實才一歲零四個月,會喊“母親”“父親”,但也隻能一兩個字的往外蹦。三個字以上不是結巴就是流口水。

小孩說話漏風,

可能自己也不舒服(),能用咿咿呀呀代替都不用哼哼唧唧。

太子指著案上奏報:父親得做事。你在一旁等著?()_[((),父親忙完我們再出去玩兒?”

小孩睜著烏亮的雙眸,眼中儘是疑惑。

太子拿起朱筆:“父親得寫字。”

小劉進抓他的筆,張了張口,流出一串口水。太子懂了,兒子想問,可以不寫嗎。太子一邊為他擦口水一邊搖頭。霍去病拍拍手:“來這裡,我們玩拋高高。”

小孩看看他又看看太子,不想離開父親,又不想陪父親做事,猶豫好一會,從父親懷裡起來。霍去病放下手爐褪下大氅過去接他。小孩到他懷裡就蹦躂,像是提醒他,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小孩樂得臉通紅,霍去病也熱得臉通紅,抱著他坐回去就感慨:“帶孩子真累。”孩子不覺著累,抓著他的衣襟站起來要繼續。

霍去病搖頭,把他放身側:“自己玩兒去吧。”

小孩拽著他的手臂拉他起來。霍去病紋絲不動,小孩急了,喊“伯伯”。霍去病搖頭,“伯伯累了。你看伯伯臉上的汗。”

十幾個月大的小崽子縱然知道冷熱,也不懂體諒。他才不管霍去病累不累,他歡喜最重要。小孩先撒嬌後撒潑,霍去病依然不為所動,小孩扔下他找父親。

太子快忙完了,但他依然告訴兒子他沒空。小孩抓他的筆,太子一把把他按在身側,小孩被鎮壓下去就哭給他看。太子不受影響,一手摟著兒子,一手繼續處理政務。

霍去病最聽不得孩子的哭聲,他忍不住心煩,太子像是沒聽見似的,霍去病不煩了,改佩服太子,真真好耐心。

平日裡小劉進哭的時候奶姆婢女哄他,母親嚇唬他不許哭。到父親這裡兩種情況都沒出現,殿內很多人像沒聽見似的,小孩傻了,他要是會說話,定會問“什麼情況啊?”

小劉進哭聲漸低,太子把他抱到腿上,小孩激動地以為要出去,結果隻是從身側到父親懷裡繼續坐著。太子一手摟著兒子,一手翻看奏章。小孩安生片刻又要起來,太子放開他,伸出長臂把兒子擋在禦案外。小劉進感到不可思議,父親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不義。小孩決定用殺招——撒潑打滾。

霍去病眼睜睜看到小崽子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他的委屈劉徹在千裡之外都能聽見,見多識廣的冠軍侯驚呆了。

宣室殿諸人瞠目結舌。

太子愣了一瞬間,伸手輕輕拍拍兒子以示安撫。哭聲陡然停止,小孩看著父親的大手不敢相信,就這?父親不該把他抱起來哄嗎。

太子另一手手裡有朱筆,沒空抱他。

“不哭,不哭,父親一會就好。”

此話小劉據聽懂了。母親沒少這樣糊弄他。他本不該信,可絕招都沒用,他隻能相信父親有可能領他出去。

哭聲慢慢低下來,宣室殿諸人感慨,皇孫真好哄。然後小皇孫要把自己哄睡著了。太子意識到他安靜下來,扭頭一看,他困得揉眼睛。太子把他放懷裡,一份奏章沒看

() 完(),小孩進入夢鄉。

太子雖然不住在宣室殿(),但宣室殿宦官也為他收拾出一處休息室,正是劉徹書房。書房有榻有被褥,太子令宣室殿宦官把兒子送過去。

小孩走後,太子處理完最後一份奏表,令黃門趁著還沒下雪發還各府。霍去病見他起來伸個懶腰活動筋骨,後知後覺,“你剛剛故意的?”

太子點頭:“也不知跟誰學的,竟然會撒潑打滾。讓他知道這招不好使,不必訓他他也不會再用。”

小劉進剛剛哭得撕心裂肺,霍去病都想勸他抱起來哄哄了。太子居然八風不動。這哪是親生父親,分明把兒子當朝臣調/教。霍去病又一次見識到太子的冷靜。

衛青不在,不然他會說,這才是太子。

小小年紀就想到殺弟,如今冷靜麵對兒子又有何難。

“你不擔心他以後同你生分?”

太子笑道:“小孩三歲記事。不是虛三歲,是三周歲。”話鋒一轉,“他雖不記事,但他心裡知道,怎樣做能得到他想要的。他隱隱明白哭鬨無用,記事後也不會再用這招。如果現在慣著他,等他四五歲大還喜歡哭鬨,我們這些當長輩的就會認為,孩子大了怎麼還不懂事。”

霍去病點頭:“好比敬聲小的時候。”

“對。殊不知他不是不懂事,隻是他更小的時候我們由著他,等他大了,我們不再慣著他,顯得他很不懂事。是我們變了。”

霍去病接道:“這個時候不扶著他成長,長大了嫌他長歪了,確實很沒道理。”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兒子,“霍嬗怎麼恰好相反?”

“你對他期望太高。你想想十幾歲的昭平君。隆慮姑母為他買命。霍嬗隻是跟你頂幾句。”

霍去病心說,你也找個好點的比。

好一點的是霍光,是張安世。可朝中那麼多侍中、禦史,也僅有一個霍光,一個張安世。好比軍中那麼多上過戰場的將軍,那麼多獨自帶過兵的將軍,這些年也隻有一個大將軍和一位冠軍侯。

霍去病:“好像是我要求太高。”

“希望兒子封候拜將乃人之常情。”太子朝書房看去,“我希望他不憨不傻無病無災。他縱是奇才,也很難超過父皇。”

霍去病讚同:“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他能成為一位令萬民滿意的守成之君已是大漢之福。”

宣室殿宦官們互相看看,這是我們可以聽的嗎。

太子示意表兄出去透透氣。霍去病到外麵不禁輕呼:“下雪了?”

突然出來眼睛不太適應,太子眨了眨眼,雪花飄過來:“剛剛下吧。”

十月和十一月也下過,隻是雪一落地就化了。二人說話間,再次落下的雪花變大。

“這時候下雪好。麥根實了,地表的蟲子被凍死,又是一個好年景。”

霍去病:“去年大旱,今年再有天災,黎民百姓還怎麼活。”

太子點點頭:“一起用飯?”

以前霍去病就算特意來陪劉徹聊天,

() 也不會一待就是半天。今日從巳時待到近未時,霍去病終於明白陛下為何像是厭惡了這座皇城,一年有多半時間在外麵。

日日呆在說話都有回音的殿內,宦官不敢陪聊,除了批閱奏章就是接見朝臣,這麼多年下來,換成他可能早瘋了。

“下午有什麼安排?”

太子:“這麼大的雪,下午應該沒人來找孤。正好進兒在宮裡待膩了,去那邊走走?”看向書樓方向。

下雪天書樓涼亭下沒什麼人,也沒有賣東西的小商小販,不必擔心被認出來,小劉進倒是可以撒開腿跑。

霍去病勸他先進去。太子沒戴帽,站在三麵有風的高台上片刻臉就吹涼了。太子令人去膳房問問中午吃什麼,倘若菜還沒做,就準備兩口暖鍋。

天寒地凍飯菜冷的快,膳房不敢做太早。但午飯用的菜和肉都收拾好了。湯可以用爐子溫著,提前準備好了。太子要吃暖鍋子,廚子反倒省事了。

太子等兩刻,各種食材以及湯就送到宣室殿書房。太子令黃門和小黃門等人下去用飯,他同霍去病一邊閒聊一邊涮鍋子,順便看著孩子。

小劉進不知是聞到香味,還是睡得不踏實被說話聲吵醒了,太子才用一份羊肉他就坐起來。睜開眼就看到熟人小孩也沒鬨,揉揉眼睛就自己往下滑。霍去病嚇得拿著勺子去接他。

榻邊有地毯,太子安穩道:“不必擔心。”隨即衝兒子伸手,“過來看看你想吃什麼。”

一小塊土坷垃就能把小孩絆倒,他卻敢晃悠著小短腿跑。霍去病坐回去:“這點跟你父親一樣。還沒走穩就想跑。”

小孩聽不懂,又對冒煙的銅鍋好奇,索性賣個耳朵給冠軍侯,往他父親懷裡撲。太子把他抱到腿上,煮一片魚:“這個吃不吃?”

小劉進有印象,指著蘸料大聲說“吃”。

霍去病很是意外:“你還記得?”

太子:“不久前的事,應該還有一點印象。”蘸一點料汁塞他嘴裡。小孩嘴巴小,肉片大,有一半在唇外,他伸手塞嘴裡,恐怕掉了。

霍去病見他這麼喜歡不禁好奇:“他跟沒吃過一樣。平時吃什麼?”

“米糊糊,蛋羹,肉羹。”小劉進抬頭,太子問,“是不是吃這些?”

小孩沒聽懂,眨了眨眼睛,指著暖鍋子示意他不要停。

太子又夾一片魚,小孩興奮地雙腿亂蹬。太子差點沒抱住他,“彆動。碰掉就沒了。”

好動的小孩頓時變成安靜娃娃。

小劉進食量小,縱然不甘心,想把一盤魚全吃了,也隻能老老實實向父親表示他吃飽了。太子把他放在身邊,一手摟著他彆亂跑,一手往鍋中下菜。

霍去病見他很是熟練:“進兒跟你的時候都是你自己帶?”

太子點頭:“太子宮離這邊遠,史良娣擔心他著涼,我休息的時候回那邊他才能見到我。我要是再把他交給奶姆,他哪還記得我這個父親。”

“這倒也是。有一年我從邊關回來,霍嬗

見著我問,你找誰。我當時被他問傻了,看著夫人問,這是冠軍侯府嗎。”霍去病如今說起這事依然好氣又想笑。

小孩聽不懂,睜大眼睛努力聽懂。可他太小,努力也沒用。他嫌無聊,掰開父親的手起來。太子把他箍到懷中。小孩倒在他腿上,以為父親跟他玩,爬起來抓住父親的手臂,叫他再來一次。

太子看出來了,兒子在太子宮憋狠了。

飯畢,太子也沒睡午覺。這麼冷的天他也不想躺下,因為躺下就不想起來。兩大一小稍作片刻,太子給兒子套上手套圍脖,隻露一雙眼睛,抱著他出去。

太子沒用傘,小孩仰頭伸手接雪,興奮地又在他懷裡蹦躂。太子把他放車上,小劉進以為要上街,不再鬨著要下去。

不出太子所料,平日裡熱鬨的書樓很是安靜。書樓北邊的遊廊以及涼亭下空無一人。太子令馬車停在書樓邊,馭手在車裡等著,他和霍去病領著小劉進下去。

圓滾滾的小孩雙腳沾地就往雪地裡跑。

雖然人道七十古來稀。朝中六七十歲的人並不少。以前丞相公孫弘死於任上,去世時八十歲。如今丞相石慶也有六七十了。在他之前的前丞相李蔡被貶時也快七十歲了。雖然他們看起來年邁,但並不糊塗,精氣神很好。

太子認為他們吃喝不愁,又有事做,人生有盼頭,所以一個個精神矍鑠。好比主父偃,給東方朔賣書的時候六七十多歲的人像十六七歲。

近日無事可做,他精神萎靡。突然看到一個小孩主父偃頓時來了精神,“怎麼有個孩子?

書樓門朝北,太子和霍去病還在東邊,二人在室內看不見他倆,太子和霍去病聽到聲音停下,想看看小孩如何應對。

書樓裡隻有主父偃和張湯二人,他也不怕吵著彆人,大聲喊“小孩”。

小孩聽到聲音回頭,主父偃招手:“你過來!我問你,你從哪來的?你父母長輩呢?”

小孩被問懵了,朝東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