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 你快抓住我!”
年輕女看護尖叫著想要抓茶茶的手,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因為她知道自己肯定抓不住她!還有可能一起掉下去!
茶茶一手扣著搖晃的欄杆, 另一手拽著封母的手腕。
她很慶幸自己沒少鍛煉, 否則現在早就成了一灘肉泥了。
大滴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滑下,眼睛被刺激得酸痛不已,看護的聲音顯得更是刺耳。
剛才如果不是看護的叫聲刺激了封母, 茶茶早就把人給帶回去了。
茶茶僵硬地看向懸空的底下。
被她拽著的封母沒有半點反應,麻木的臉低垂著,她腰間掛著一條陳舊的安全繩。
剛才茶茶看到地上有彆人施工遺留下來的安全繩,趁她沒注意套在了她身上。
此時安全繩被拉扯得很緊,這也讓茶茶不至於太費力。
“拉繩子。”茶茶嘴裡擠出幾個字。
年輕看護恍然大悟一般,顫著手開始拉那根套在封母身上的安全繩。
封母很瘦弱, 看護借著欄杆使力, 一點點把她往上拉。
茶茶鬆了鬆快要麻痹的右手, 微微緩過氣後,剛想跟看護說話, 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陸茶茶!”是封子越的聲音!
隨後看護如釋重負的聲音響起, “快!快過來幫忙!”
茶茶抬頭,封子越的臉赫然在眼前。
隻是此時他的神情和以往大不同,茶茶看到深深的恐懼映在他眼底。
“先把阿姨拉上去,我——”
茶茶話還沒說完, 封子越已經扣住她抓著欄杆的左手, 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手給我!”
茶茶不敢浪費時間和體力,乖乖將右手遞給他。
也就是幾息之間,她被封子越抱回了樓頂。
就在這時, 鐵欄杆似乎不堪重負,發出了吱嘎吱嘎的聲音。
“啊!”看護又是一聲尖叫。
因為安全繩扣著,封母隻是往下墜了幾分。
封子越拉住封母的手臂,茶茶連忙幫看護一起拽繩子。
然而,封母看到封子越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變得激動起來,還開始掙紮。
“放手,你這個小賤種!彆碰我!”她嘴裡喃喃罵著,亂發下神情癲狂,似乎恨急了封子越。
那鈍鈍的指甲一下下往封子越身上招呼。
封子越仿佛沒有感覺似的,任由她撒潑,直到將人拉上天台。
接連跑進來的看護們,將被刺激發瘋的封母按住。
有人早有準備,給她打了針。
“噶——”一聲刺耳的斷裂聲,麵前一整排欄杆往黑色夜空裡墜下去。
樓下傳來一聲巨響,還有人們驚慌的叫聲。
茶茶看得後怕,緩緩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也在看她,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看著他,那濃墨似的顏色,仿佛和黑夜融為一體。
她忽然覺得,黑暗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我好像撿回了一條命。”她朝他歪頭笑了笑,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如果剛才封子越沒有先把她拉上去,恐怕經過封母那麼一輪,茶茶就算體力再好,此時也會隨著欄杆一起往下掉。
他可不就是救了她一命麼?
封子越沒有出聲,喉嚨像被什麼梗住了,眼睛有些乾澀,瞳仁輕輕顫著。
半晌,終是什麼也沒說。
舍不得責備,舍不得教訓。
她還好好的在他麵前就足夠了。
少年微涼的手掌伸向茶茶,將她的手握在掌心,牽著她離開。
茶茶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聲如蚊呐,“……我腿軟。”
現在想想,那種身體懸空的感覺,真的挺可怕的。
——
封子越背著茶茶從樓上下來,就被蜂擁來的人圍住了。
有看熱鬨的,有趕來的醫護,還有趁亂鬨事的病人。
“趴好了。”封子越側頭回來,低聲說了句。
“嗯。”茶茶把臉埋在他頸側,垂下的發絲將她半張臉擋住,彆人拍照也拍不到她的樣子。
封子越感覺到她臉頰熨燙的溫度,身上那股陰冷的氣息好像也被她驅散了。
老看護將封子越帶進了病房,才隔絕了吵嚷的聲音。
封子越將茶茶放下來,低頭看了眼她的雙手。
這邊封母已經鎮定了下來,被禁錮在床上,形如枯槁的臉沒有半分神采,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小越,嚇壞了吧,先在這裡坐會兒,外麵太吵了。”老看護心疼兩個小孩,說話都特彆輕柔,“你媽媽沒事的,等會兒就睡著了。”
封子越點頭,又執起茶茶的手,啞著嗓子道,“有沒有藥?”
老看護這才看到,少女手臂上有一道劃傷,滲著血絲。
“我去拿藥,馬上過來。”
老看護離開後,病房安靜了一瞬。
“沒事的,就一點擦傷。”反倒是他,手臂和脖子上都是指甲劃痕,都是封母抓出來的。
茶茶想要縮回手,但是卻被封子越用力握住。
封母聽到動靜,往這邊看過來,紅紅的眼睛帶著一點笑意。
她朝封子越在招手。
“小越,你過來,媽媽有話要跟你說……”嘶啞的聲音像是一塊被撕裂的破布發出的聲響。
茶茶看向封子越,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他往前邁了幾步,在床邊停下,聽話得不像話。
茶茶看著他背影,眼睛酸脹不已。
封母動作僵硬,如同卡殼的機器人一樣,緩緩從床上坐了起身。
隻是她右手被綁著,讓她無法離開床。
她抬起頭,看著封子越的臉,漸漸咧開了嘴角,通紅的眼睛瞬間迸發出憎恨的光。
她像一頭失去了理智的野獸,手腳並用朝封子越打來。
嘴裡還嘶吼著,“你怎麼還不去死!都是你毀了我的人生!”
茶茶回過神,連忙拉了一下呆滯的封子越,讓他退出了封母的攻擊範圍。
“為什麼?”封子越低喊出來,“為什麼我非死不可?”
封母伸手摸著自己的臉,神情恍惚,“沒有你我就不會這樣了……那個女人明明沒有我好,明明沒有我好,如果沒有你,封霆不會走……不會走的!”
她喃喃自語,目光看到茶茶時,忽然又像受了某種刺激似的,掙紮著衝過來,“賤人!你把他還給我!你讓他回來!否則我死給他看!”
老看護進來時看到這畫麵,頓時大驚,放下托盤跑了過來,“孩子,沒事吧?”
封子越死死盯著封母,嘴角僵硬地繃緊。
黑眸染墨,紅血絲環繞,悲憤,又茫然。
茶茶托起他手臂,小聲跟老看護說,“被咬了一下,還有一下指甲痕。”
老看護歎了口氣,“走吧,到外麵去吧。”
她認識小越很久了,每次他來看媽媽,都會帶一身傷走。
她們提醒過他不要靠近封母,但是他每次都不聽。
這個孩子心裡對她還存著一絲期冀,希望她哪一天能變回那個溫柔的愛她的媽媽。
封母又安靜了下來,整個人縮在床頭,嘴裡喃著,“不要走,封霆……我不該生下他的……”
封子越顯然聽到了,腳步僵了下來。
茶茶心裡難受,拉著他往外走。
老看護安慰著,“小越,彆想太多,她今天可能受了什麼刺激,她明明已經好久沒有提起那個男人了……”
封母的故事在病院裡傳得很開,畢竟她本身就是個美人,可惜因為精神病的百般折磨,整個人變得憔悴不堪了。
據說她年輕時被市裡的公子哥追捧著,還迅速和一個海歸富二代結婚了。
不過好景不長,富二代拋棄了她和孩子,出國發展去了。
封母就開始變得瘋瘋癲癲,平時折磨孩子出氣,甚至還想殺了他,最終還是住進了這病院。
這女人挺讓人同情,但是更可憐的是小越這個孩子。
聽了老看護的話,封子越眼眸微動,隨即又迅速暗沉下來。
能讓封母受刺激的肯定是外來的人,陸煙麼……
茶茶也在想這件事,同時耳邊出現了係統正兒八經讀旁白的聲音。
【看到人群朝著那個方向蜂擁而去,女人快速走回了車上,將名貴的手包放置一邊,得意地勾起了紅唇。
前妻什麼的,還是不存在的比較好。】
茶茶懵了一下。
她本來還準備去查,沒想到旁白卻送了一個驚喜大禮包給她。
【茶茶茶茶,檢測到方麗的係統~】係統的聲音又變得歡脫起來。
茶茶抿了抿唇,她知道方麗為什麼來,她應該也是知道了劇情,過來查看的。
畢竟方麗見不得陸氏集團繼續輝煌。
老看護給兩人都處理了一下傷,又匆忙回了封母的病房。
這裡的病人,每天都會把自己弄一身傷。
有些看護當做沒看到,病人的傷口過幾天就好了,但是也有像老看護這樣的,把每個病人都照顧得很到位。
病房門口,隔著門上的玻璃窗,封子越看了會兒,就靠到了牆邊。
“小越呢?”病房裡傳來封母的聲音,一直重複著,“小越呢?我要見小越!”
聽著那歇斯底裡的聲音,封子越伸手按著頭,緩緩蹲下身,靠著牆邊坐了下來。
被咬過的手臂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那個牙印顯得特彆清晰。
茶茶見他看著手臂發呆,便轉身跑開了。
沒一會兒,她拿著一張創可貼跑了回來。
她撕開保護貼,把封子越手臂上那個難看的牙印遮了起來。
不過她知道,雖然看不到疤痕,但是他還是會傷心的吧。
封子越靜靜看著她的動作,周身似是環繞著散不開的陰霾,壓抑得讓人喘息不過來。
他忽然開口,嗓音嘶啞得厲害,“知道她是怎麼進來這裡的嗎?”
茶茶搖頭,小心翼翼在他身旁蹲了下來,靜靜聽他說話。
“因為她想殺我,她把我推到了車流裡,因為怕我跑開,所以她很用力,我膝蓋和雙手都破了一層皮。”
“那兩個男人都喜歡她,可是她和封霆結婚,又懷了他朋友的孩子,結果,兩個人都不要她了……”
封子越語氣越來越輕,眼底的情緒卻積壓得越重。
他五歲那年,她的謊言藏不住了,他長得跟他爸爸的朋友太像了。
她出軌的事藏不住了,自然就會被拋棄。
而他成了她唯一發泄的途徑。
封子越微微歪著頭看茶茶,嘴角勾著的弧度讓人心酸,“茶茶,她說我是她的恥辱。”
想到剛才那個女人對他的態度,茶茶心裡就像被什麼蜇了一下。
她膝蓋點地,伸出手臂去抱住低著頭的少年,她不知道他父母的恩怨,無法置喙。
“封子越,她隻是……生病了,她不知道封子越有多好,但是我知道。”
她聲音很輕,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封子越不自覺地信服。
心口脹痛,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都被堵在了喉嚨。
現在最想做的,是抱一下她。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手臂環在她腰間,用力將她擁住。
茶茶微微後仰,伸出手笨拙地遮在他眼睛上,忍著酸澀輕聲道,“哭吧,我不看你。”
她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掌心被卷長的睫毛輕掃,隨後是一片帶著溫度的濡濕。
是她掌心的溫度太燙了吧,輕易就把他的眼淚給勾了出來。
不遠處,兩道身影停在那裡。
陸煙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荊烈,聲音比平時低一些,語氣像是在請教,“荊烈,我這時候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荊烈點頭。
“可是那小子在占茶茶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