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琦本來其實就是因為自己夾在中間感覺有些為難,有沒有其他人可以說這種家庭瑣事中難堪的一麵,和林冬說隻是曉得林冬這個人的脾氣是很好的,以期能夠從他那裡得到幾句安慰的話,就算是爛雞湯的套話也行,卻沒有想到林冬不僅沒給他什麼安慰,竟冷著神色毫不留情地將問題的核心抽絲剝繭說了出來,和平時的林冬判若兩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和你家裡的其他人又有什麼不同呢?他們要的是他們的麵子和舒服,你要的也是你的麵子的舒服,”林冬皺起眉毛認真地盯著蔣琦說,“直接要求蔣逍留學也好,都依舊是你們沒有真的站在蔣逍的角度想問題的結果。”
蔣琦完全怔住了。
林冬又說:“小逍才不難相處,他人好得不得了,至於為什麼他會在你們麵前那樣,那就是你們的問題。”
“難道這麼多年來僅僅是這次你外公外婆鬨過來的這一件事嗎?肯定不止的。”林冬對蔣家的事情了解雖然不到事無巨細的程度,但怎麼都算是外人裡麵最熟的那一個了,此時這樣反問蔣琦,他心裡有九成把握。
蔣琦無法否認。
多年累積下來的嫌隙的確不是一天兩天,一件事一塊牛排能夠妄圖消弭的。
“如果你挨了一頓莫名其妙的罵,錯罵了你的人不僅不認錯,還要你先給他台階下,你會怎麼想?你們真欺負人,合起夥來欺負小孩兒。”
林冬說到這裡已經情感帶入滿心不滿了。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說完以後怒吃兩個大草莓,還不忘用眼神望蔣琦身上掃射利刃。
蔣琦這人要比蔣逍幸運得多,從小在父母身邊成長,外公外婆又給了他足夠的關心與愛護。因此他即便是開始認識到蔣逍曾經的經曆有自己的一份虧欠,卻也無法真的做到感同身受。
蔣琦托腮歎氣:“聽你這麼一說,我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傻逼了。”
林冬好賴沒把“你的確傻逼”這話說出來,暫且對蔣琦還懷有多年朋友的友愛之心。
蔣琦起身:“我去遊一會兒,你要不要一起?”
一心煩就愛遊泳是蔣琦多年來的習慣了。
林冬聞言裹緊了自己的外套說:“我感冒都沒好透呢,我不去。”
蔣琦自己走了,客廳裡隻剩下林冬一個人。
林冬心裡挺悶的。
如果他光是聽著蔣琦說這些事情就會這麼生氣和不悅,那麼作為當事人的蔣逍該多受傷多難受?
這麼一想,林冬的心裡就有些揪又有些酸。
他回頭朝樓梯那邊看,本來隻是想朝著蔣逍的方向看一眼,卻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蔣逍站在樓梯口。
應該是剛出來吧?
林冬被他嚇一跳,不過見蔣逍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林冬便問:“你洗好澡了啊?”
蔣逍點頭,緩步從樓梯上下來。
“剛才在和我哥聊天嗎?”他問林冬。
“嗯。”
“聊什麼?剛才你說話的聲音有點響,是吵架了嗎?”蔣逍的步子停在了林冬的身前。
林冬不是很想在蔣逍麵前重複這些問題,掩飾道:“沒有吵架,就隨便聊了點學校裡麵的事情,可能我說得太高興了就聲音響了一點,你聽見什麼了?”後麵半句林冬小心地問道。
蔣逍定定地看著林冬,見他神色有些緊張,須臾後蔣逍笑起來:“隻是聽見你說話,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哦。”林冬放鬆下來,和蔣琦說了那些話,估計蔣琦今晚心情也不會好,在這裡呆著沒多少意思,林冬乾脆起身說,“那我要回去了,我去和你哥說一聲。”
林冬說著往蔣家後院那邊走。
蔣逍跟在他身後說:“我送你回去可以嗎?”
明明是要送人,但卻用了“可以嗎”這樣請求似的問句,林冬的情緒還沒從何蔣琦的對話中出來,敏感地又被蔣逍戳了下,哪裡還說得出拒絕的話,“當然好啊。”
他和蔣琦道了彆,跟著蔣逍一塊兒到了蔣家的車庫。
車庫裡麵停著三台車,兩人上了林冬最熟悉的那一輛車。
車開出車庫又開出小區,最後歸入夜晚熱鬨的車流之中。
“明天好像有台風要來,據說很嚴重。”蔣逍開著車說,“今晚回去還要遛狗嗎?”
“要的。”林冬點頭,“那種大狗每天都得遛,不然拆家很麻煩的。”
“那明天晚上就不要下去了,不□□全。”蔣逍道。
林冬點了頭,沉默著還是覺得心裡的不舒服勁兒沒有緩過來,這麼一個體貼溫柔的弟弟怎麼會壞呢。
他猶猶豫豫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怎麼說,半晌一直到了自己快要下車之前才說:“小逍,我跟你說個事兒好嗎?”
車子已經停在了林冬他們樓下的單元樓門前。
林冬順著蔣逍看過來的視線一鼓作氣地說:“從我剛認識你到現在,我都覺得是你一個很好的人,真的,你也不要懷疑這一點。”
他太想要和蔣逍強調這個在蔣逍生活裡被家人反複忽略的事情了。
林冬說完這句話,蔣逍還有些愣神。林冬自己推開車門,說完前麵那句以後他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唐突了,於是隻想馬上開溜,“那我走了啊。”
他下車關了車門,從車頭繞過去,到了駕駛座那邊的門前時對想對蔣逍擺擺手做個最後的道彆,卻沒想到蔣逍那邊的門忽然開了起來。
蔣逍下車,大步走到林冬的身前,又是猛然伸手將他抱住了。
這回沒有台階的身高差距在,林冬的腦袋隻能到蔣逍的下巴那邊。
不知所措與不安瞬間包裹住林冬,他的聲音透著外強中乾,“不是說現在不能亂抱嗎?”
明明昨天才約好,蔣逍還乖乖答應了的。
蔣逍心裡像是被林冬點了一團火,聲音無奈,雙手的力道並沒有放鬆:“對不起啊,可是我好像有點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