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怎麼就天色將晚?他們擔心?怕隻是擔心我怎麼還不走……”
容闊的聲音逐漸消失。
微微一哂,摸了下鼻尖,隻好作罷——
凡事急不來。
轉身隨手從紅鸞身後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一會兒見著二郎神也好有個交代,至於他們信不信他容闊是為了這本書心急火燎的來……
那便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下了迷閣,隨手將書塞進衣袖,男人攬了攬袖子便要離開。
到了院子門口,忽然心中一動,似有所感應般回過頭——
果不其然看見他那月下小仙此時倚在方才他打開的那扇窗邊,陰影之中也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想來是在看他的。
容闊抬起手,手心向著自己,手背衝著紅鸞,懶洋洋地擺擺手:“還看甚,我回去了。”
那倚靠在窗邊的黑影動了動。
容闊露出個清晰的笑容:“走了啊?”
那黑影沉默了下。
然而男人說著要走了,卻是沒有動。
“容闊。”
迷閣樓上傳來紅鸞清冷的聲音。
仙霧之中,男人像是終於等來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翹了翹唇角。
“嗯?”
“我吃了忘塵丹,已經不記得在凡間為徐書煙時所經曆的人事,諸多感情皆已消散……往日的事對我來說如鏡花水月——我不是徐書煙,隻是紅鸞。”
“嗯。”
“若非我不可的原因,隻是因為顧容需要徐書煙……”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迷閣院門前,男人最開始有片刻的迷茫,但是很快他又笑了——
容闊自己都不太記得,上一次笑容如此頻繁是哪個萬古洪荒之前的事情……
他隻是立在那裡,不是魔君,而是像個天底下最好脾氣的男人。
“你在說什麼?”他輕描淡寫道,“本來這世間沒有徐書煙,就不會有顧容,他就是為你而生的,徐書煙既棄人間記憶,顧容亦不複存在。”
他的回答太坦蕩。
背著光,男人看不見迷閣之上,黑發小仙原本輕輕扶在窗棱上的手指微微收緊,手背上青筋微凸起,他的氣息卻很穩,沒有一絲淩亂。
心中另外一個靴子終於是落地。
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悵然。
躊躇之間,又見閣樓下,男人抬起手衝他做了個驅趕的動作,臉上沒有見惱怒或者冷淡刻薄,隻是和方才兩人說話的時候一模一樣。
“顧容陽壽儘後,我在地府等了你三年,三年間酆都城大朝六次,你未曾抬頭看我一眼,也未曾敲響過我殿大門一次。”
立於院前,容闊道——
“紅鸞,我們時間多得是。”
山不就我,我就山。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終有一日,青山見我應如是。
放下那意味深長的話,男人抽出袖子裡那本隨手拿的書,用書本拍了拍胸口,露出個風流倜儻、分外懶散的笑容:“去擺弄你的姻緣線吧。”
“……”
“明日,我來還書。”
……
男人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搖大擺地離去了。
留下緊急追趕而來天兵天將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那男人隻是一撈袖子彎下腰,摸了摸二郎神君旁邊蹲著的那條毛茸茸大狗的腦袋,又拽了拽它的耳朵。
“跟天帝說一聲,這九重天,瞧著是又有趣了——從今往後,本君天天找他下棋喝茶,不要太期待。”
二郎神:“……”
男人放開狗耳朵,心滿意足地直起腰來。
側頭一掃,隻見東方魚肚泛白,一輪晨光正緩緩升起。
太陽神樹上,神鳥發出清脆的鳴啼,撲簌著七彩羽毛羽翼從枝頭飛起,夜晚被晨光熹微驅趕。
天邊的一抹浮雲慵懶散開又藕斷絲連,恰似今生來世故人,從未有誰說過,故事到了某處便應當是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這就真的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