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表態(1 / 2)

康熙皇帝身體抱恙,乾清宮內伺候的人儘皆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宮殿裡極為寂靜。

正因如此,稍有響動,聲音便會被加倍放大。

乾清宮東暖閣中,康熙坐在臥榻上頭,身子倚在靠墊上,一隻手搭著扶手靠枕,邊上的矮幾上擺著茶具和幾本奏折。

從姿勢來看,病中的皇帝必須借助靠墊靠枕才能端坐,身體的虛弱已經很明顯了。

胤禩恭敬地行禮:“不孝子胤禩見過汗阿瑪!恭請汗阿瑪聖安!”

“起來吧,不要行那些虛禮了。”

胤禩直起身,還沒說話,皇帝就先開口了:“我看你最近清減了許多,是否府上的人沒有好好伺候?”

這個關心太硬核,胤禩噎了一瞬,才道:“不乾他們的事。是兒子在府中反省,一直都沒什麼胃口。再加上這些日子弘旺病了,兒子心焦上火,這才有些瘦了。”

胤禩的話說得很真誠,這時候他不是皇帝的臣子,而是兒子。聊家常嘛,隻要注意不犯忌諱,那許多話都可以說。

“況且兒子是汗阿瑪的皇子,有汗阿瑪看顧,哪有奴才膽大包天,敢欺淩皇子的。倒是汗阿瑪是天下萬民之所係,還需寬慰心神、保重龍體才是。

近來大事頻發,牽動汗阿瑪心神,兒子又鬼迷心竅,行事失當……都是兒子不爭氣,辜負了汗阿瑪的期望,讓汗阿瑪失望了。”

胤禩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康熙能看出來。

“鬼迷心竅,我看你確實是鬼迷心竅!張明德到你府上,你就應該將他逐出去,還留這等居心叵測之人在府中妖言惑眾。人人都說你八阿哥聰明,什麼聰明,都是小聰明!”

分明是叫人來和好的,溫情關懷的話才剛說完一句,老爺子就開罵。

胤禩措不及防,但心中卻放鬆下來。

願意發火,語氣又不重,汗阿瑪已經消氣了。

“兒子知道,隻是心中有顧慮。若張明德是直接上門或是我自己找來的,那趕出去也就罷了,有普奇舉薦,倒不好輕易拒絕了。”

張明德案之前的處理結果中,最先接觸他的順承郡王布穆巴、順承郡王長史阿祿、似乎隻是打了個醬油的輔國公賴士,都被判無罪釋放,隻有胤禩和鎮國公普奇兩個倒黴鬼以知情不報的罪名被革去爵位,淪為閒散宗室。

當時的胤禩還不知道自己會因為普奇倒黴,以他為人處世的一貫方針,當然要給宗親一個麵子。

康熙也知道胤禩的脾氣,但這並不妨礙他教訓兒子:“你就是這樣講虛名、好麵子,什麼人都要拉攏,這下好了,栽在區區一個草民手中。朕是你的阿瑪,你將聽到的話如實相告,難道朕會對你怎麼樣嗎?

相麵之人,為得貴人信任,言辭最是誇張、無忌。朕也看了張明德的供詞,他說你‘豐神清逸、仁誼敦厚、福壽綿長、誠貴相也’,看似神奇,實則敷衍之極。你是皇子阿哥,朕親封為貝勒,自然福澤深厚,何須相麵人多言。

他住普奇家中,普奇帶他來與你看麵,難不成還不會將你的身份透露給他?他都已經知曉你的身份,編什麼瞎話騙你,便隻看他自己了。你竟連這點都猜不透!”

胤禩關在府中的這些天,已經反省過了。

康熙說的話,他自己都想過,而且事實就像皇帝訓斥的那樣,這樣模棱兩可的話,他會上當,也是被張明德後來說他“後必大貴”的話蒙了心。如果不是張明德說出了刺殺太子的驚人之語,他說不定還真會繼續將此人奉為座上賓。

皇帝的訓斥,胤禩照單全收:“汗阿瑪說的是,兒子確實是昏了頭了,到此人妄言刺殺太子,才識破此人麵目,將他趕走。”

東暖閣內突然完全安靜下來。

胤禩主動提起張明德裡謀刺太子的內容——這是胤禩被革爵、皇帝屢次訓斥他的原因,也是紮在他們父子之間的一根刺——康熙的表情明顯僵了一瞬。

原本皇帝叫胤禩來和好,是要將這件事含糊揭過去,從此他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胤禩沒有“心懷遠大”、暗中相麵,康熙也沒有將兒子罵個狗血淋頭,還將胤禩的出身、性格、福晉、子嗣全都揪出來一通批判。

可是現在胤禩主動提到了這件事,他們就得直麵父子之間最大的矛盾衝突了。

“你能識破張明德的狼子野心,甚好。可為何不早些密奏於朕,反倒要等到胤禔出首?你有空與幾個兄弟說,都沒時間和朕聊聊麼?”

“是兒子的錯。張明德不過是一妄人,初見麵便慫恿我謀刺太子,實在可笑。我並不相信他有這般能力,隻是覺得此人在皇子宗親中招搖撞騙,影響惡劣,才提醒兄弟們多加小心。

太子日常居住宮中,又在我大清勇士的重重保護之下,兒子並不相信張明德真有法子謀刺成功。若他真有大神通,又何必特意蠱惑皇子呢?恐怕早就自行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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