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斯本來是慢悠悠綴在傅嶺南身後,跟他拐過一道走廊,聽到洗手間的方向傳來不小的響動,嘴角的笑容微凝。
不會是出事了吧?
不應該呀,江勳那性格不至於被拒就惱羞成怒。
傅嶺南顯然也聽到了動靜,臉色徹底冷下來,闊步走進洗手間。
男式洗手間的門關著,門板砰砰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撞擊在上麵。
傅嶺南上前一腳踹開了門,裡麵兩個男人正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人扯著另一人的衣領往牆上撞,沈關硯神色焦急地試圖拉開他們倆。
“彆打了,薑元洵……”
房門砰的一聲,沈關硯唇瓣抖了抖,驚懼地朝門口看去。
傅嶺南背著光立在門口,頎長的身形鍍了一層弧光,沈關硯眸色頓時軟下來,“哥……”
他鬆開手,向光而去。
一旁的薑元洵猛地攥住沈關硯的手腕,陰森問道:“去哪兒?”
一直處於下風的江勳找準機會,一拳掄上薑元洵的麵頰。
那拳擦過薑元洵的鼻梁,一股酸麻立刻頂上鼻腔,顴骨也隱隱作痛。
等薑元洵緩過來這股疼勁兒,沈關硯已經被傅嶺南撈到身後,他喘著粗氣,陰冷地瞪著傅嶺南。
裴雲斯趕到,看到一片狼藉的洗手間,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江勳抹掉嘴角的血,怒道:“我正在跟關硯說話,這瘋子突然冒出來給了我一拳。”
裴雲斯掃了一眼滿身戾氣的薑元洵,舌尖在齒列一抵。
呦,熟麵孔。
傅嶺南用眼睛檢查了一遍沈關硯,見他沒事,轉頭對裴雲斯說,“你開車把人送到醫院檢查,至於醫藥費……”
傅嶺南的目光落到薑元洵身上,“我會跟你哥談的。”
薑元洵譏諷一笑,“打不過就要告狀?”
傅嶺南那張俊美的臉在強光下,有種不為外物撼動的沉靜,連輕蔑都沒有。
但這種平靜又顯得那麼輕蔑。
他說,“等你什麼時候不從家裡拿零花錢了,我再跟你談。”
裴雲斯噗嗤笑出聲。
這不是在罵人家小屁孩?
薑元洵咬肌鼓漲,雙目迸濺著怒火,尤其是見他要帶沈關硯走,當即大聲一喝,“沈關硯。”
他眼神透著一股狠勁兒,“你敢跟他走!”
沈關硯想起什麼,眼皮抖了一下。
薑元洵伸手就要把人拽回來,傅嶺南回身,一拳將他撂翻在地,之後看也沒看一眼,帶著沈關硯走了。
伏在地上的薑元洵,不甘心地大喊沈關硯的名字。
沈關硯並未回頭,被傅嶺南牢牢牽在手裡。
他看著傅嶺南的側臉,隻覺得一顆心很安定很安定。
沈關硯跟著傅嶺南很快消失在薑元洵的視野,他雙目赤紅,額角還豎著兩根青筋,
發狠地一拳砸向地板,猶如敗家之犬。
嘖。
裴雲斯意興闌珊。
本來是想看傅大少爺吃醋憋悶的,誰知道無意中竟然又為他添了一筆功勳,讓他的神格在沈關硯的精神世界越來越穩。
艸,失策了。
裴雲斯收回目光,越過失意的瘋批小狼狗,走近江勳。
切換成關切的模式,裴雲斯問,“哪兒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江勳還惦記著差點吃到嘴裡的天鵝肉,牽動帶傷的嘴角,一臉鬱鬱地問,“他倆該不會……”
裴雲斯沒說話,隻是拍了拍江勳的肩。
一切儘在不言中。
江勳失落地歎了一口氣,最終婉拒裴雲斯送他去醫院。
裴雲斯回到包廂時,沈關硯正盯著傅嶺南的手,滿臉心疼與擔憂。
“疼嗎?”沈關硯眼巴巴地望著傅嶺南,“要不要冷敷一下手?”
傅嶺南那一拳打到了薑元洵的骨頭,導致掌指關節有點紅。
裴雲斯突然覺得沈關硯是個很會埋汰人的主兒,瘋批小狼狗要是在這兒,估計會被活活氣哭。
“沒事。”傅嶺南揉了一下沈關硯的腦袋,拿過餐桌上的車鑰匙準備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裴雲斯感覺傅嶺南臨走前朝自己看了一眼。
後頸怪涼颼颼的。
-
到家後沈關硯拿出冰袋,殷勤地追在傅嶺南身後,“哥,還是敷一下吧。”
傅嶺南沒拒絕,坐到沙發上讓沈關硯把冰袋放到他手上。
其實沒什麼大事,但沈關硯怕第二天醒來會腫起來,畢竟那拳看起來很用力,都把薑元洵撂倒了,傅嶺南的手肯定也有點疼。
盯著傅嶺南那隻手,沈關硯心裡亂糟糟的。
說實話他沒想到傅嶺南會動手,傅嶺南連脾氣都很少發,沈關硯想象不出來他罵人的畫麵,更彆說打架了。
還是為他打的架。
沈關硯半蹲在沙發旁,挨著傅嶺南的腿邊,抬頭看他,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我……沒有招惹他。”聲音很小。
傅嶺南把手放到沈關硯頭上,平靜地“嗯”了一聲,仔細一聽又覺得溫和。
沈關硯又有了一些傾訴欲,“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纏著我,也不讓其他人跟我交朋友。”
高中的第一年沈關硯是自我封閉,但後麵那兩年就是被迫孤零零一個人。
無論是誰,隻要跟沈關硯多說幾l句話,薑元洵都會找對方的麻煩。
“但都過去了。”沈關硯對自己說,也對傅嶺南說,“以後不在一個學校了,他應該會慢慢把我忘了。”
傅嶺南沒說話,把手從沈關硯腦袋滑下去,指尖夾住他的耳垂。
沈關硯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不像是躲,更像一隻乖巧的貓在蹭主人的手指。
他垂下腦袋,毫無防備地把後頸露出來,耳根泛紅,眼睛水潤
。
傅嶺南捏了捏沈關硯的耳垂,[]?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嗯,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
他現在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沈關硯把臉揚起來,那張漂亮的臉一點過去的陰霾都沒有,眼睛彎成月牙,笑容燦然。
-
周末公演舞台上的沈關硯也是燦然的。
在古典樂大師西朗弗的建議下,演奏順序做了細微的調整。
沈關硯跟西弗朗雙人彈奏完後,舞台靜下來,西朗弗做了一個聆聽的手勢,然後指向對麵的沈關硯。
燈光灑落在沈關硯身上。
接下來是他的獨彈。
沈關硯垂著眉眼,音符在他手下輕如薄霧,卻沒有一個音符是虛的,漸漸地音色有了顆粒感,行雲流水般順暢。
坐在光裡彈琴的少年是天上的星星,灑落到舞台上,變成一彎月光。
光輝、耀眼。
這樣皎皎的小月亮,與平時那個內斂羞澀的人好像是兩個人。
但都讓人移不開目光
沈關硯演奏完,西朗弗牽著他的手謝幕時掌聲雷動,並且持續了好長時間。
離開鋼琴凳的沈關硯又會變回靦腆的少年,直到看到前排的傅嶺南,他揚起唇角。
這時一個記者摁下快門鍵,將沈關硯的燦然定格。
後來這張照片發到網上,還引起一番熱絡討論。
沈關硯在前麵演出時,趙子煜躲在後台傾聽,等人下台後,見西朗弗用英語在跟沈關硯交流,他沒上前打擾。
西朗弗走了,趙子煜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跑過去想給沈關硯一個大大的擁抱。
臨上台的時候,沈關硯說自己很緊張。
學霸的緊張是頂著高壓也能把每個音符都處理得完美無缺,這段演奏就算放到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上,也能驚豔四座。
趙子煜剛要抱沈關硯,餘光瞥見一道身影,整個人頓了頓。
擁抱也改為握手,趙子煜捏著沈關硯的手,“太棒、太完美了,我不敢想象你要是彈爵士樂……”
這種話沈關硯已經聽習慣了,默默地聽著沒說話。
見傅嶺南從通道走來,沈關硯不自覺笑起來,“哥。”
聽著這聲親親熱熱的哥,趙子煜不知道被叫哥的人作何感想,反正他耳朵麻了。
趙子煜隨便找了一個借口離開。
傅嶺南走過來,往他手裡放了一杯檸檬水,“彈得很好聽。”
今晚沈關硯聽了太多掌聲跟誇讚,傅嶺南這句是最平平無奇的,沈關硯卻很高興,連帶著入口的蜂蜜檸檬水都甜了好幾l個度。
傅嶺南說,“你媽今天也來了。”
沈關硯愣了一下。
沈書雅沒跟傅嶺南坐一起,她的位置很靠後,來之前也沒跟沈關硯說。
沈關硯跑出去見她,沈書雅提著一個不起眼卻昂貴的包,站在朦朧的夜色裡,像一幅美麗又神秘的
油畫。
“媽。”沈關硯走近她,闖入了那幅畫卷。
沈書雅沒對沈關硯演奏發表看法,隻是問,“身上還有錢嗎?”
沈關硯點點頭,“有的,之前的都沒怎麼花。”
住在傅嶺南這裡,他花銷很少很少,自己的存款都沒動完。
沈書雅聞言道:“沒錢就給我打電話,我回去了。”
路邊停著一輛庫裡南,不知道是不是沈關硯對這輛車有心理陰影,總覺得車窗裡有一雙眼睛在窺探他。
沈關硯有些不自在地問,“媽媽,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沈書雅精致的細眉微揚,“怎麼了,又要勸我住你那套小房子?”
沈關硯很輕地搖了一下頭,“你過得好就行,如果不好……就搬過來。”
沈書雅沒接沈關硯的話茬,問,“開學要不要我送你?”
沈關硯:“現在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不用送。”
沈書雅:“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沈書雅就離開了。
她拉開車門時,沈關硯莫名不敢朝車廂看,害怕那裡麵真坐著一個人。
但等那輛載著沈書雅的庫裡南啟動,沈關硯又忍不住去看,看它消失在夜色裡。
傅嶺南走過來,低沉的聲音吹散了黑夜裡的寂寥,“回去嗎?”
沈關硯轉過頭,路燈暖融融地落進他眼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