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乾活的人裡沒有大哥,顧元正絲毫不意外,昨天硬撐了一整天,他還挺意外。不下地也好,省的娘擔心。
太陽出來了。
顧元正從金燦燦的稻田裡慢慢的直起腰,彎腰太久有些僵著了,需得一點點的直起腰:“回家吃飯。”
顧家男丁挑起沉甸甸的擔子,女眷們則可以稍稍歇口氣,沒人說話,太累了,望著前方臉色木然,走到了院門口,聞著濃鬱的飯菜香,堆滿疲憊的雙眼有了些許光芒,整個人才像是有了魂,臉上多了急切。
“回來了,屋後井邊提了兩桶水,洗把臉吃綠豆湯,還有香噴噴的肉包子。”顧元初樂嗬嗬的笑著,走到了二弟身邊,衝著他笑了笑,很不好意思的來了句:“起晚了,明兒早上你喊我,我自己起不來。”
顧元正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停下腳步看著身側的大哥,目光深深臉上沒什麼表情。顧元初被他盯的有點不太舒服,扭動了下肩膀,乾巴巴的問:“看我乾什麼?”想著自己起晚了,有點底氣不足:“是,我起晚了,這個,我我……”嘴皮子利索的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也不敢看二弟。
“不疼了?”顧元正問了句,伸手捏了下大哥的胳膊,略用了點力氣。
顧元初沒想到二弟會捏他,疼的直叫哎喲,胖胖的臉皺成了一團:“輕輕輕點……”有點生氣,語氣不太爽的說:“你不喊我起床,我,我怎麼起的來,明天你喊我,我肯定能跟著一起下地,我這不是偷懶啊,我沒想偷懶,是你沒喊我。”
“會疼很多天。”顧元正深有體會,都是這麼熬過來的。
“疼就疼,我會怕這點疼?”顧元初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不服氣的看著二弟:“我知道習慣了就不會疼,以後我跟你下地乾活,這點苦怕什麼,弟弟們都習慣了我當大哥的也可以!”
顧元正點點頭:“行,明天早上我喊你。”
“記得啊。”顧元初笑了,樂嗬嗬的說:“我打了洗臉水,快去洗臉,我去端包子,包子特彆好吃,我嘗了個。”他又很興奮的說起:“今天的包子,有一半是娘包的!”
顧元正大步上了石階,穿過夾道拐個彎便是屋後,井邊很熱鬨說著話洗著臉。他停在不遠處,有些怔愣,田間地頭的沉默和後院的歡聲笑語有著鮮明的對比,微妙的恍惚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哥,想什麼?”顧元傑發現二哥站著不動,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走過去:“大哥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顧元正收回飄遠的思緒,對著四弟笑了笑:“他說,一會跟著下地乾活,還讓我明天喊他起床。”
顧元傑很是意外:“這是怎麼了?大哥轉性了?”
“是娘。”顧元正說了兩個字,拍拍四弟的肩膀:“先吃飯,忙完這幾天我跟你說。”
“行。”說完,顧元傑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娘知道嗎?今天不會又喊吳大夫過來吧?喊一回吳大夫的錢都夠雇兩短工乾一天農忙,何必這麼折騰。”
顧元正沒說話,拿過盆倒了半盆水洗臉。
看樣子二哥也不知道,顧元傑琢磨了下笑了,大步進了灶屋,穿過灶屋到了院前,拿起香噴噴的肉包咬一口。好久沒吃,真香!耳邊飄來說話聲,包子是娘包的?他下意識的看了眼院子,沒看見,正要繼續吃包子時,餘光瞧見娘牽著來福從磨房出來,突然發現娘瘦了很多,很久以前吃過娘做的包子,那會大哥二哥剛成親,娘還很年輕,大嫂二嫂跟娘出門時,以為她們是妯娌,後來娘就不太和嫂嫂們出門,呆在家裡的多。包子是娘包的,餡應該不是娘調的,娘做的包子味道要更好。
看什麼?顧菲菲一頭霧水看她拿包子喂來福?
趁著主人失神的瞬間來福成功的咬到了包子,叼起包子往磨房裡跑,它忘了脖子上的繩。
勁兒還不小,顧菲菲穩住身體:“跑哪去?”拉了下繩子,來福勁使的更大,沒辦法隻好跟著往磨房去,進了磨房,來福抱著包子津津有味的吃著。
“吃個包子還要進磨房。”顧菲菲哭笑不得,搬來一條小矮凳,坐著看來福吃包子。
吃完早飯繼續下地乾活,留一半人脫粒曬穀,活要稍稍輕省些,多是女眷留下。
朱鳳喜領著兒媳麻溜兒的張羅完屋裡屋外的瑣碎,幫著一起脫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