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連顧青昀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仿佛他是一位幽怨的婦人，在斥責自己薄情的丈夫。
蘇玉音卻理直氣壯：“去看美人啊。”
顧青昀更疑惑了。
蘇玉音耐心解釋道：“夫君有所不知，若論哪裡的姑娘最會打扮,非青樓莫屬,我每次要推出新的成衣之前，都要去青樓找找靈感，一來二去,老鴇都認識我了,買雲慧的時候，還減了兩成價格呢！”
顧青昀：“……”
蘇玉音見他麵色古怪,下意識問道：“夫君……沒去過青樓麼？”
顧青昀輕咳了下，道：“又不是什麼好地方,為何要去？”
蘇玉音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青昀：“夫君難不成……”
她目光從上到下掃過顧青昀的身體,在腰際之時,微微頓了頓。
顧青昀頓時麵色通紅：“你在想些什麼！？”
蘇玉音一臉無辜，道：“沒什麼啊……看看夫君的錢袋也不行麼？畢竟這些地方,都是揮金如土的嘛。”
顧青昀眼角抽了下，歎氣：“罷了。”
是他多想了。
蘇玉音一臉同情地看著他，顧青昀身為一個學霸,居然一點放肆的娛樂活動都沒有,真是太可憐了。
蘇玉音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夫君彆擔心,下次我帶你一起去,那裡我很熟……平日裡見不到的頭牌姑娘,都是我的姐們兒……”
顧青昀臉色漲得更紅：“夫人還是先關心自己的繡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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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孟縣之後,顧青昀和蘇玉音開始各忙各的。
蘇玉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一間鋪子，外麵還在收拾，但裡麵已經改造成了簡單的繡坊。
王大嫂和小夢等人雖然繡功不錯，但並未經過正規的訓練，做些簡單的活計還行，但若要接一些複雜的活兒，還欠了些火候。
而雲慧自從入了蘇家繡坊，已經潛心學習了兩年，如今也是蘇家在江州的繡坊裡，排名一二的繡娘，她一來到孟縣，便開始教習這六人正規的刺繡工藝。
今日，蘇玉音過來巡視發現，六個人的能力，已經上了一個台階。
王大嫂自不必說，可小夢更讓人驚喜。
蘇玉音拿起小夢繡出來的絲帕，細細摩挲了一番，讚賞道：“針腳細密，拐角處也處理得很好，可見你是用了心的。”
小夢聽了，羞澀地笑了起來，聲如蚊呐：“多謝夫人。”
蘇玉音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對了，你不是說家人不讓你來嗎？已經與他們商量好了？”
小夢麵色頓了下，連忙點頭：“是是……已經商量好了。”
蘇玉音見她似乎有些緊張，便也不好多問了。
小夢生性膽小，與旁人大聲說話都不敢，但好在她性子靜，能坐得住，這便是成為一名好繡娘的前提。
就在這時，翠珍走了進來，道：“小姐，姑爺來了。”
蘇玉音有些詫異，從繡閣裡走了出來，道：“他怎麼會來？”
話音未落，顧青昀已經出現在門口，他一邊撩起珠簾，一邊道：“這兩日，我在街口招募匠人，這會兒人不多，我便過來看看。”
顧青昀知道蘇玉音買了鋪子，卻還是第一次過來。
蘇玉音見他身披大氅，卷進來一股寒氣，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嚴冬還未過去，外麵還是很冷的。
蘇玉音隨手將手爐遞給他。
顧青昀愣了愣，他是男子，很少用手爐取暖，但他仍然下意識接過了手爐。
這手爐溫溫熱熱的，還有恬淡的香味，怪好聞的。
蘇玉音問：“這兩日招人的情況如何？”
顧青昀指尖輕搓手爐，低聲道：“已經招到了十幾個，但也並不是人人都行，我初篩了一輪，估摸著隻有一半的人能用。”
蘇玉音秀眉微蹙，道：“那怎麼辦呀？”
孟縣的匠人本來就少，修橋之事，不比修屋挖渠的活兒，對匠人的能力要求更高，要湊齊一支合格的施工隊，實在太難了。
顧青昀道：“我打算忙完手頭上的公務，便去江州或者廣安縣找找人。”
他就不信，沒有一個人肯接孟縣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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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顧青昀麵臨的困局是，若不要求百姓，則辦不成事，但若過分強勢，又容易被民間扣上魚肉百姓的罪名。
當這七品縣令，難就難在這兒。
兩人相對沉默，就在這時，明珠來報：“小姐，外麵來了一位男子……說是，來找王大嫂。”
蘇玉音有些奇怪：“是什麼人？”
明珠道：“好像是王大嫂的官人。”
說罷，便側過身子，指了指門外的男人。
男人膚色黝黑，生得不高，卻很壯實，看起來十分憨厚。
他手裡拿著一個籃子，也不知裡麵放的是什麼。
王大嫂聽到了聲響，正好從繡閣裡出來，一眼瞥見那男人，詫異道：“孩兒他爹，你怎麼來了？”
王眾一見自己的妻子，也露出了笑意：“孩子說你在這兒，我便過來看看，給你送個飯。”
說罷，寶兒從王眾身後探出頭來，高高興興地喚出了聲：“娘……”
王大嫂見顧青昀和蘇玉音都在廳堂，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莫怪，我也不知他們會來……”
蘇玉音不甚在意，道：“無妨。”
說罷，又對明珠道：“請他們進來。”
王眾得了首肯，一時有些受寵若驚，進來便對著顧青昀和蘇玉音拜了一拜。
寶兒上次見過蘇玉音，今日再見到她，便好奇地盯著她看。
這位姐姐生得可真好看啊！坐在廳堂裡，好像會發光一樣！
顧青昀連忙讓他們免禮，蘇玉音也道：“你們夫妻倆平時聚少離多，既然回來了，便好好聚一聚。”
王大嫂平日爽利，但一見到王眾，就變得有些扭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平日裡不是要晚上才到麼？”
王眾笑道：“我昨夜趕工，將所有的活兒都乾完了，所以今日一早，便從江州動身啦！”
“到了家，才知道你要晚回，這不，做了點你愛吃的……帶著孩子過來了。”
王大嫂麵色泛紅，道：“我在這兒有飯吃！你這樣過來，叫大人和夫人見笑了……”
她嘴上這麼說著，臉上的笑卻是藏不住了。
王眾被妻子這麼一說，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翠珍有些訝異，道：“王大哥在家還會燒飯嗎？”
要知道，在這個朝代，男人回家都是不做家務的。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男人在外謀生，女人便要操持一切。
王眾嘿嘿一笑，道：“平日裡，我外出務工，家中全靠她照料，所以我一回來，多少要給她分擔些……”
王大嫂看了一眼自家男人，眼裡都是甜蜜，道：“他之前都舍不得回來了，這回聽說我當了繡娘，才肯跑回來看看……願意多待些時候……”
顧青昀和蘇玉音對視一眼，顧青昀問：“王大哥在哪裡務工？做的是什麼活兒？”
王眾答道：“回大人，小人在江州討生活，做的事泥瓦匠的活兒，木匠也能乾些。”
顧青昀聽了，立即道：“手上的活兒剛剛做完？”
“不錯。”王眾笑道：“咱們這樣的活兒，有一票沒一票的，若是有活兒，我就帶兄弟們一起乾，若是沒有，那便繼續找。”
顧青昀笑道：“原來如此，王大哥的工友們，也是孟縣人嗎？”
王眾咧嘴一笑：“是啊！有不少還是我帶出去的呢！都是長水街的人。”
顧青昀登時眼前一亮，道：“王大哥可知，最近縣衙在招工？”
王眾愣了下，搖搖頭：“小人今日才回來，還未看見。”
顧青昀便將孟縣造橋之事說了一遍，王眾聽完，激動不已：“那可太好啦！小人之前離開孟縣，便是為了混口飯吃，如今咱家門口有活兒了，我自然不必出去了！”
畢竟王眾的妻兒都在這裡，誰舍得骨肉至親分離呢？
寶兒也聽懂了他們的話，笑著撲過來：“爹爹不走啦？”
王眾笑意融融：“不走啦！爹爹日日陪著寶兒！”
寶兒高興起摟住他的脖子，咯咯咯笑起來。
顧青昀也十分高興，道：“王大哥，如今招工的缺口大，還請將這消息告訴你的工友，若他們當中，有願意回孟縣謀生的，本官也很歡迎。”
王眾不住地點頭：“好嘞！顧大人放心，我等回去便與他們好好說說！給孟縣造橋是件大好事，我們生在孟縣，長在孟縣，責無旁貸！”
顧青昀麵露讚賞：“那太好了。”
幾人聊完，蘇玉音便讓王大嫂帶著王眾和寶兒下去休息了。
王眾拎著籃子，王大嫂牽著寶兒，一家人坐到了繡閣裡。
隔著屏風，也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和笑聲。
蘇玉音盯著屏風後麵，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王眾做了些什麼好吃的，聞起來這麼香……
蘇玉音默默收回目光，視線落到顧青昀身上。
顧青昀坐在原處，神思悠悠。
他還在想，若是王大哥真的能將工友們帶來，造橋應該何時動工。
這些匠人都在江州謀生，想必能力不會太差，有了他們，至少可以先動起來。
顧青昀一麵想著，忽然感受到了灼灼的目光。
他下意識抬眸，對上蘇玉音的眼睛，卻發現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眉頭輕皺。
顧青昀有些茫然，問：“夫人，你怎麼了？”
蘇玉音抿了抿唇，現場開作：“夫君還問我怎麼了？你看看王大哥，來看王大嫂都知道帶些吃食來……”
顧青昀倒真沒想起這件事來，他笑了笑，問：“夫人餓了麼？”
蘇玉音一臉委屈：“這是餓不餓的問題麼？”
廳堂中的氣氛，突然凝滯了一瞬。
顧青昀看著蘇玉音，忽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的話。
蘇玉音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劈手奪過方才遞給他的手爐：“還給我！”
說罷，便大步流星出去了。
顧青昀被她這一係列的操作搞蒙了，有些無措地看向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