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副將下意識看了侯立恒一眼。
但侯立恒麵上卻讀不出太多表情,隻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隨後,便端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儘。
這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剛才那個問題與他毫無關聯。
龐副將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隻得端起酒杯,陪了一個。
眾人喝完了酒,還打算去大堂裡看看歌舞,但侯立恒一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便帶著阿威離開了。
戰後的冰城早已恢複了正常,到了夜晚,長街上依舊熱鬨不已。
侯立恒靜靜走在人群中,卻聽見一聲賣力的吆喝。
“大家來看看麵具啦!今日又有新貨啦!”
侯立恒側目看去,隻見那攤位不大,但麵具卻掛滿了整整一麵木架子,有各種各樣的動物和傳說人物等。
侯立恒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其中一隻老虎麵具上。
賣貨郎極有眼力見,連忙將那個憨態可掬的老虎麵具取了下來,“公子喜歡這個?要不要買一個回去玩玩?”
侯立恒盯著小老虎麵具,想起上一次,來逛花燈會之時,宋雲舒也送過他一個,現在還在放他的營帳裡。
侯立恒唇角牽了牽,道:“不必了,我已經有了。”
說罷,侯立恒便徐徐離開了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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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軍營,侯立恒邁入營帳中,忽然發現營帳中的炭火燒得很旺,室內溫暖至極。
他長眉微攏,問:“這是誰讓燒的?”
為了保持晝夜警醒,侯立恒一貫是冷榻薄被,避免在夜裡睡得太過深沉。
門口士兵聞聲而至,麵有怯色,道:“啟稟將軍,這些炭火原本是宋小姐營帳中的,冰葉姑娘走的時候,將未儘的物件都還了回來,小人見還有半筐炭,便自作主張燒了起來,還望將軍恕罪!”
阿威忙道:“將軍,此人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小人這就把炭火拿走……”
侯立恒擺了擺手,道:“罷了,燒了便燒了罷,她……我是說宋小姐,可留下了其他物件?”
士兵想了想,道:“似乎還有一疊子書。”
侯立恒沉吟片刻,道:“取來看看。”
“是。”
阿威也不清楚侯立恒的用意,隻催著那士兵去拿書,過了一會兒,士兵便搬了一尺高的書冊來。
侯立恒抬眸一看,頗感意外。
他知道她喜歡看書,每次去營帳找她問話,她不是在看書,便是在抄書。
沒想到,她不過在北疆住了大半個月,居然買了這麼多的書。
想來是因為回程太遠,馬車容量又有限,便隻得割愛,將書留在這兒了。
見侯立恒盯著這一疊書出神,阿威便對士兵使了個眼色,兩人齊刷刷退了下去。
房中燈火如豆。
侯立恒抬手,拿起最上麵的書,居然是一本詩集。
身處這苦寒征戰之地,居然還在讀詩?倒也彆有一番韻味。
侯立恒翻開一頁,指尖微微一頓。
這書冊上,似乎染了淡淡的蘭花香。
似有若無的香氣,忽然間將侯立恒的記憶帶回那個晚上——
她被人挾持,侯立恒在得知後二話不說,立即動身,部署營救。
侯立恒馳騁沙場多年,對生死早已司空見慣,但那個晚上也不知怎麼了,一顆心緊張得厲害。
侯立恒隻記得,找到宋雲舒的時候,她眼眶通紅,眸中噙淚,卻始終沒有哭出聲來。
侯立恒將她拉到馬背上,這才發現她渾身顫抖,已經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那淡淡的蘭花香縈繞在他鼻尖,侯立恒不由自主地拉過大氅將她裹住,一路馳騁回營……
此時此刻,燈火微閃。
侯立恒回過神來,慢慢放下了書冊。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從貼身衣袋中,掏出了一方絲帕。
這絲帕雪白如新,上麵繡著一朵小小的雲紋,很是彆致。
侯立恒凝視絲帕,良久過去,粗糙的手指撫過絲帕細膩的表麵,生怕弄壞了似的,又小心翼翼地疊好,重新收入貼身的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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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侯立恒率軍啟程,南下回京。
眾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終於在幾日之後,到達了京城。
宣帝早就得了北征軍要入京的消息,便早早安排了三皇子,也就是睿王李昭,親自到宮門口相迎。
李昭一襲蟒袍,氣宇軒昂地立在宮門口,已經等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