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離開無妄城三、四個小時後,沈惑才醒。
他走出寢殿，沒見到宋雲蔚,微皺了皺眉,問站崗的神侍：“宋雲蔚呢？”
神使慌忙回：“讚美神，宋先生、宋先生他……”
“他怎麼了？”沈惑眉皺得更緊。
神侍咬咬牙，心慌道：“他帶著聖子跑了。”
沈惑神情微愣，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神侍小心瞧他一眼,又吞吐道：“不止他,還有聖夫,這兩個異端是一夥的,今天一早挾持聖子跑了，神使大人發現時，已經晚了。”
沈惑臉色忽然難看得厲害，神情微冷，不複往日聖潔從容。
他忽然疾步往林空鹿住的偏殿走去，平靜的麵容下,情緒劇烈起伏，身後羽翼也失控地長出。
跪在原地的神侍們對視一眼，慌忙起身,低聲道：“快,去稟報神使大人。”
*
孟一川趕到偏殿時,沈惑已經恢複冷靜,羽翼收攏，手中拿著一塊畫著胡蘿卜圖案的絹布,正垂眸凝視圖案。
孟一川微鬆一口氣，低頭恭敬請罪：“讚美神，是我管理無方,讓那兩個異端劫走了聖子。”
他不擔心沈惑會知道什麼，林空鹿剛離開，他就搜過這間偏殿，確定對方沒留下什麼不該留的東西。
況且，他不是第一次背著神自作主張，很有經驗，用的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可以確保這些人不會把實情告訴沈惑。反正他這麼做，也是為了神好。
孟一川垂眼，單膝跪地，神情無比鎮定，就像他之前背著沈惑殺了那幾名傭兵時一樣。
沈惑沒有任何回應，隻垂眸凝視他，拇指與食指的指腹摩挲手中畫著胡蘿卜圖案的絹布。
須臾，他從桌上拿起裁紙刀，劃開絹布。
絹布中央竟是雙層，他指腹微搓，夾層中很快露出一張字條。
這是林空鹿耍的一個小心機，他猜到孟一川在他走後，肯定會搜查這間臥室，特意將字條藏在夾層絹布裡，並用權杖的細絲畫下一個胡蘿卜圖案。
孟一川沒見過這個圖案，就算看見絹布，也定不會多想，隻會掀開看絹布下有沒有蓋著東西。而紙片輕薄，不抓著絹布揉捏，肯定察覺不到。
但沈惑不同，他見過胡蘿卜圖案，清楚圖案的作用，看見絹布，一定會拿起來仔細看。
所以林空鹿放心地把絹布放在顯眼的位置，就是為了方便他看見。
孟一川此刻低垂頭，還絲毫沒察覺。
沈惑冷冷看他一眼，拿起紙片飛快掃視——
【哥哥，孟一川讓我跟新男友和宋大哥一起去查文基地取藥了，還不讓我見你，我覺得他不是好人TAT，肯定是他發現我昨晚偷聽見他跟人打電話說要送什麼實驗體，故意我趕出城，對了，我還聽電話那邊說，他背著你殺了什麼傭兵，哥哥，你一定要小心他QAQ。還有，我不在時，你要多看胡蘿卜圖案，可以緩解你的症狀……】
為了裝乖巧弟弟，還加了各種顏文字，離開都不忘維持人設。
沈惑緩緩捏緊紙條，再次看向孟一川，聲音冷了幾個度：“聖子是被劫持走的？”
孟一川此刻已經察覺危險，緊聲說：“是。”
下一刻，他身體重重摔出去，竟是沈惑一腳踹在他胸口。
孟一川頓覺一陣劇痛，喉間腥甜，但卻不敢有絲毫遲疑地爬起又跪好，神情慌亂，臉色蒼白。
門外的神侍和剛趕來的楊副使全都一愣，隨即忙低垂頭，噤若寒蟬。
沈惑走到孟一川麵前，冷眸掐住孟一川的下巴，用力抬起，寒聲道：“我再問一遍，聖子是被劫走的？”
孟一川瞳孔顫抖，嘴唇哆嗦。
沈惑緊接著又道：“不是被你趕出去的？”
孟一川整個僵住，心知事情敗露，臉色灰敗。但他很快又顫聲認罪，並不忘解釋：“是我擅做主張，請神懲罰，但請您相信，我沒有二心，一切都是為您的安全考慮。”
沈惑卻重重甩開他，冷笑：“為我？”
“看在過去的功勞上，你平時背著我做些小動作，我都睜隻眼閉隻眼，沒說什麼，但聖子是你能動的？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能動他？”
沈惑氣得情緒一陣起伏，羽翼又無法控製地長出，右眼也一陣微癢，似乎有羽毛要長出。
他立刻抬手捂住右眼，隻餘左眼死死盯著絹布上的圖案，儘量平緩情緒。
門外，楊副使和神侍們都恨不得把頭垂到地麵，他們從沒見神發這麼大火。
不知過了多久，沈惑才克製住理智，緩緩放下手，語氣平靜道：“你滾吧，離開無妄城。”
說完他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徑直往外走，並對楊副使道：“楊天寧，跟我過來。”
楊副使心一緊，忙快步跟上。
沈惑走遠後，孟一川才終於回神，不敢相信剛才聽見的話。
他以為沈惑頂多會懲罰他一下，哪怕再重，他都能接受。反正那三個異端不會在回來，怎麼看都值。可他怎麼都沒想到，沈惑竟要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