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2 / 2)

給您跪下 醉折枝 5376 字 3個月前

舅甥二人隔著一架琴僵持,隔著經年的歲月,隔著站在各自立場上的仇恨。

“霍樂師,我回來了!竹製、漆色、有刻字且模糊不清的總共隻有十二支,其中隻有兩支是兩尺八分長左右,一支兩尺一寸三分,一支兩尺一分。”沈辭柔報了一長串,懷裡抱著兩隻長盒,繞過架子走近,她沒聽見先前兩人的對話,隻覺得氣氛有點古怪,“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看看這琴。”見沈辭柔回來了,霍樂師收拾好心情,撐著膝蓋站起來,指了個最近的架子,“放那邊架子上吧,可能是我記錯了長度。人老了,腦子就不太好使,隻有過去的事情……越想越清楚。”

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無憂卻不動聲色,沈辭柔也聽不懂其中的含義,小跑過去放好兩隻盒子,又跑回來:“霍樂師,這架琴能修嗎?”

霍樂師搖搖頭:“我不願修。”

“不願修?”沈辭柔抬手點點下頜,“那就是還能修好?”

霍樂師的情緒還不太對勁,陡然發了這麼一通火,腦子裡有點昏,沒想到沈辭柔會這麼問,下意識地點點頭。點完頭又覺得不對,強硬地補了一句:“但我不修。”

“是因為太麻煩嗎?”沈辭柔問,“還是需要的材料難找,或者太貴?”

“不。”霍樂師仍不鬆口,“我不願修。”

沈辭柔窮追不舍:“那又是為什麼?”

霍樂師看了一眼無憂,又盯著一無所知的沈辭柔看了一會兒,終究是歎了口氣。他拖著不太好使的左腿挪到就近的架子前,在架上摸索著翻出一個長長的匣子,打開給沈辭柔看。

“這琴就好比這卷字,破得太厲害,也隔得太久。”霍樂師取出卷成筒狀的宣紙,一點點展開,“若是琴能修好,這也能修好。”

沈辭柔看著那卷紙麵發黃字跡模糊的宣紙,眼睛一亮:“那反過來說,若是這卷字能修好,那你就能修好琴?”

霍樂師一愣。他手裡的宣紙其實隻剩下半卷,也不是沒想過修複,但古往今來再是厲害的修複師,也沒法憑空變出缺損的那半卷。

趁著這一愣的時間,沈辭柔上前從霍樂師手中取下宣紙,細細地卷好,原樣放回匣子裡緊緊蓋上,抱在懷裡:“那就這麼定了?我找辦法修好這卷字,霍樂師修好這架琴?”

霍樂師捏了捏空空的掌心:“你……”

“好不好嘛?”沈辭柔緊緊抱著匣子,語氣甜軟,“拜托?勞煩?就讓我試一試,試一試嘛。修不好也不會弄壞的。”

霍樂師看著撒嬌賣癡的女孩,心下一歎,緩緩點頭:“出去。”

這話一出,沈辭柔就知道這事兒是成了。她也不讓無憂去收琴,一手抱著匣子,一手扯著無憂的袖口,一路扯出門才鬆了口氣:“琴就留在霍樂師那兒,等我手裡這東西修好了,再一起去就好。”

無憂不動聲色地把袖口從沈辭柔手裡取出來,帶著幾分審視的味道去看沈辭柔:“霍樂師的脾氣是有些怪,先前說什麼都不肯修。”

“他就是麵冷心熱,分明願意、喜歡的事情,也要說得像是不喜歡。”沈辭柔笑了笑,“霍樂師看著年紀也不小了,無妻無子,好像也沒什麼朋友。每回我求他做什麼事,撒撒嬌就能成。我想他心裡,大概也是想要個孩子在他麵前撒撒嬌的。”

無憂垂下眼簾:“是嗎。”

轉念,他又問:“這匣子裡不過是殘卷,你打算怎麼修?”

“這你就不用管啦。”沈辭柔把匣子往懷裡一拍,“對了,若是修好了,該怎麼通知你呀?”

無憂略做思索:“就去近水樓吧。午時後,申時前。”

“好。那我先走了,急著修這個。”沈辭柔緊了緊匣子,也不等無憂的回答,蹬著短靴小跑,很快就跑得沒了影。

無憂還沒動,看著那個窄袖胡服的身影跑出了巷口,他轉身抬頭去看那麵受風雨侵蝕的匾額,玉聲堂三個字格外清晰。

“撒嬌嗎……”他無端地想起沈辭柔在霍樂師麵前甜軟過頭的聲音,抬手輕輕按上自己的胸口,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  無憂動心了,雖然他沒發現,發現也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