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1 / 2)

給您跪下 醉折枝 5922 字 3個月前

在清寧宮當了兩年的大宮女, 乍一見青竹,聽風還是有些本能地害怕,踟躕半天, 隻敢讓底下小宮女去衝了花茶, 雙手端著遞給青竹:“女官, 請。”

偏殿裡宮人站著,青竹也站著, 接了茶,小小地抿一口,又遞回去:“多謝。”

聽風哪兒敢接這聲謝,朝著青竹笑笑,退到一邊去之前, 偷眼看了看青竹。

青竹和她印象裡沒什麼兩樣, 站得筆直,但又不顯得倨傲;宮人不許仰麵朝人, 她也按規矩略略壓著視線,卻不卑微。快日落時的天光落在她身上,剪出一道側影,真像是一枝竹子。

聽風入宮時八歲,正是如今的皇帝剛登基時,那會兒青竹就是掌管宮務的女官, 如今也還是。若是彆的宮人來,聽風性子在內斂也能扯幾句,但在青竹麵前, 她還真沒什麼底氣。

但不問也不行,聽風猶豫片刻,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敢問女官來有何事?”

青竹回了個禮,還是不卑不亢的樣子:“陛下交代的事情查出來了,等著稟告陛下。”

聽風說了聲“有勞女官”,麵上含笑,心裡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沒到宵禁的時候,過來稟告個事兒也正常,但尷尬就尷尬在青竹來之前一刻,寢殿裡剛叫了熱水。

寢殿用屏風分了內外,內殿是安睡的地方,外殿雖然也放了榻,但榻上還有小幾,睡個午覺還行,鬼知道皇帝和皇後怎麼就鬨到要叫水的地步。

本朝風氣開放,本來沒什麼好避諱的,而且顯得帝後感情好,清寧宮的宮人日子也過得更舒服,偏偏禦前女官這時候趕過來,聽風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行,憋了半天:“女官還是坐著等吧。”

進宮就是伺候人的,但宮人之間也分三六九等,像青竹這樣的,在偏殿裡找張胡床坐一坐也無妨。然而青竹隻搖搖頭,依舊婉言謝絕,言辭禮數都讓人挑不出一點錯。

勸一勸是全個禮節,三番五次就顯得不會看眼色了,聽風略一低頭,退到邊上,真不說話了。

再過了大概小半刻,寢殿那邊來了個小宮女,進門先朝著裡麵的宮人都行了一禮:“陛下召見,請青竹女官過去。”

青竹點頭,雙手半疊在腹部,腰背挺得筆直,頭卻略低著,小步快走出去。

她一走,聽風也算是鬆了口氣,邊上機靈點的一個宮女立刻倒了花茶端過去:“姐姐喝口茶,我瞧著姐姐剛才費心呢。”

聽風也不推辭,拿過茶盞,一口氣喝了小半盞。

“女官的儀態真是沒得挑。”宮女朝門外看了一眼,隻看見拐進寢殿的一個背影,她湊近聽風,“青竹女官都二十五了吧?早該出宮了……若是她出宮,掌事輪到誰呀?”

“宮裡自有安排。”聽風轉身,自己把茶盞放回去,“不該問的少問。”

偏殿裡宮女的揣摩反正也聽不到,青竹進了寢殿,膝蓋落地,行了個無可挑剔的禮:“奴婢恭請陛下聖安。”

按理麵見天顏是該行這麼大的禮,但天天這麼膝蓋磕地麵也受不住,宮裡就約定俗成地換成屈膝禮,上頭發怒時才行跪禮。偏偏青竹每回都是如此,李時和也不好硬拗:“起來吧。”

他開口時嗓子有點略微的啞,不難聽,隻是他平常音色清朗,稍稍低些,聽著就是沙沙地蹭過耳朵,像是剛起,又像是病愈。

青竹起身,在心裡揣摩一下,試探著問:“陛下身子安康?”

“朕躬安。”李時和不多花心思在青竹身上,“說吧。”

青竹視線略略一抬,看見的就是年輕的皇帝。

李時和身上的衣裳顯然是新換的,穿了身青色的圓領袍,外邊多添了件黑色的罩紗,壓住圓領袍上的紋樣,就顯得莊重;革帶也規規矩矩地係著,勒出的腰身勁瘦。他繼承了李氏皇族的好容貌,和前麵幾位皇帝略顯鋒利的樣子卻不同,顯得雅致而溫和,芝蘭玉樹,睫毛眨動時像是拂在人心上。

然而極淡的紅暈染在他眼尾,他無意間抬手時袖口掉下去一小截,卡在小臂,露出的手腕上卻有幾道細細的抓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最深的那一道也隻是抓出了些淡淡的血絲,看著像是哪個指甲修剪得貼合指尖的人,被逼到無路可退時伸手抓的。

那片泛紅的抓痕落到青竹眼裡,她後背一僵,驀地想起當日議事時,李時和嘴角的那點紅色。

她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還是高淮覺得不對,上前半步:“陛下,容臣稟報。”

李時和點頭:“說。”

高淮給青竹遞了個眼神,才開始說。青竹自覺失態,告了聲罪,退到邊上去了。

稟報的事情其實說來也沒多大,且有些好笑。沈辭柔點名說的是蜜橄欖,高淮自然去尚食局查的就是這個蜜橄欖。

蜜橄欖是常見的蜜餞,往清寧宮送的幾批混著,其中一部分是盧寄靈做的,王覓嘉也碰過幾回;另一部分則是尚食局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