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無夢令(3)(1 / 2)

給您跪下 醉折枝 6938 字 3個月前

入秋後天雖漸漸轉涼,午時過後那段時間也還是熱的,翠葉剛從尚儀局到清寧宮,進不了殿伺候,安排給她的活都在院子裡。她找了個樹蔭躲躲,拿著剪子一點點把要枯的枝條剪下來。

剪了一陣,後邊有人喊她,她一愣,捏著剪子轉頭:“……紅巾?有事嗎?”

喊她的也是個宮女,今年十四歲,比她大兩歲,心思活泛,凡是有往外的差事,紅巾肯定得順便去打聽點什麼。這回也是剛從外邊回來,紅巾渴得要命,直接拿了翠葉放在邊上的水壺,倒水灌了一氣,才說:“也沒彆的,我就是渴。”

翠葉倒不介意被人蹭幾口水:“下回彆跑出去了吧……聽風姐姐說過的,清寧宮的宮人不許往外跑。”

紅巾撇了撇嘴:“皇後娘娘被關著,怎麼我們也要連坐啊?”

翠葉沒聽明白,“啊”了一聲,傻愣愣地看著紅巾。

“我出去可是打聽打聽消息的,我們這些人彆想著能進殿伺候了,總得給自己留條出路吧?”紅巾懶得解釋,“你猜我今天聽見什麼消息了?差點兒把我嚇死。”

翠葉哪兒猜得出來,誠實地搖搖頭。

“青竹女官,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翠葉一驚,“她不是禦前管事兒的女官嗎,她怎麼了?”

“被罰去掖庭宮了。”紅巾說,“我聽尚食局的宮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八成是真的。”

“這……”翠葉還是不敢想,青竹那樣克製內斂的人,遠遠看著都覺得禮儀挑不出一點兒錯,能怎麼被罰去掖庭宮,“罰去掖庭宮,那不是犯女住的地方嗎?為什麼啊?”

紅巾倒是順便把原因也聽來了,但她不太敢說,看看小院偏僻,四周沒人,才湊近翠葉:“我聽人說,是因為青竹女官和陛下說了皇後娘娘的事兒。”

一句話裡提及三個人,翠葉驚了:“皇後娘娘?這關清寧宮什麼事兒?”

“就是提了皇後娘娘啊。按我聽來的說法啊,青竹女官是去勸陛下的,讓陛下彆再這麼把心思放在娘娘身上,又說……”紅巾再確認一下四麵沒人,壓低聲音,“說皇後娘娘如今這個樣子,恐怕陛下是把她當暖床的女奴呢。”

翠葉才十二歲,但畢竟在宮裡,不清楚男女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但耳濡目染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頓時有點生氣:“她怎麼能這麼說皇後娘娘?”

“所以陛下生氣了唄,就把她罰去掖庭宮了。”紅巾倒沒什麼感覺,“不過要我說,娘娘現在這樣,白天吃吃睡睡,最多到院子裡逛逛,晚上還能乾什麼?也就是躺床上等著陛下。你想想,和女奴有什麼兩樣?”

翠葉腦子發昏,一時覺得紅巾說得有理,一時又覺得不行,她搖搖頭:“不能說這種話,讓聽風姐姐聽見,我們就完了。”

“這時間哪兒有人啊?”紅巾確定周圍沒人,“哎,我可說真的啊,娘娘嫁給陛下也三年了,除了封後那一回,再也沒露過麵。我先前去彆的地方,可有人說她是個傻子呢。”

“……不可能。”翠葉不信,“要真是……真是那樣,怎麼能當皇後?”

“陛下喜歡不就行了?”紅巾說,“我比你早來清寧宮,這幾年娘娘連家裡人都不見,也從來不出去,我都沒見過,誰知道……”

“還不閉嘴!”紅巾說得正開心,假山後邊快步過來一個人,一張端正的臉,正是聽風。聽風直接一掌打在她臉上,打得紅巾跌倒在地,順手把邊上的翠葉也按得跪倒在地,“沒學過規矩嗎?敢在背後這麼議論娘娘?今日若不是恰巧走過聽見,背地裡還想再說什麼?”

兩個宮人也就是背後嚼嚼舌根,真看見聽風,哪兒還敢說話,冷汗一層層出來,跪地上腿都在抖。聽風趕緊轉身,也跪下去:“娘娘恕罪,是奴婢無能,沒管好底下人。”

翠葉整個人都抖起來,快恨死紅巾了,她本來安安分分在這兒剪枯枝,紅巾愛說就愛說,偏偏拉著她一起觸黴頭。她也沒敢抬頭,“恕罪”和“饒命”混在一起說出來,聽見的卻是鈴鐺的聲音,一下一下,好像合著什麼節奏。

鈴鐺是常見的裝飾,年輕娘子身上掛個鈴鐺很正常,但宮人是不許掛的。常要伺候人,說不定還得在各宮間奔走,鈴鐺丁零當啷響,沒樣子,還容易吵著人。

翠葉正在想是誰,又聽見個毫無波瀾的聲音:“起來。”

兩個小宮人自然不敢起,聽風倒是起來了,遲疑著:“娘娘,那這怎麼罰?”

“就按宮規。”皇後還是淡淡的,“我不想逛了,回去吧。”

皇後要走,聽風也不能留著,看了兩個宮人一眼,快步跟過去。

按宮規罰當然痛,但至少命保住了,翠葉換了口氣,不想和邊上的紅巾再有什麼牽扯。不知為何,她抬頭看了一眼,看到的是皇後的背影。

纖細、高挑,穿著棠紅的襦裙,不顯得富麗,反倒像是捧冷冷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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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辭柔坐在榻邊,垂眼看著自己的裙擺。她剛沐浴過,沒穿鞋,裙下露著一截纖細的小腿,再往下是玲瓏的腳踝。上麵還扣著個純金的鏈子,細細地貼著踝骨,墜子是個極小的鈴鐺,她一動,清脆的聲音就響起來。

這鏈子是李時和給她扣上的,沈辭柔摸不出機括,又不能硬扯,隻能一直戴著。鈴鐺靈敏,在榻上李時和折騰得越狠,鈴鐺就響得越密,叮叮當當地聽在沈辭柔耳朵裡,提醒她正被人壓在身下,翻來覆去都由不得自己。

……是像個暖床的女奴。

隻不過衣食比女奴好得多,要伺候的也就那麼一個人。

沈辭柔忽然露出點笑,懶得管腳踝上的鏈子,伸直雙腿,直接躺了下去。

還沒把褥子躺熱,聽風端著托盤進來,裡邊放著碗琥珀色的冰糖桃膠:“娘娘,吃完甜羹再睡吧。”

沈辭柔再愛吃甜的,每晚睡前都喝一碗也不是人能熬住的事情,但她知道她沒得選。如果她拒絕,聽風不會逼她,隻會慢慢地磨,勸到她沒有辦法,乖乖喝下去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