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現實世界(2 / 2)

他仰起頭看向明暗不定的車燈,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清清冷冷,像是孤立在嘈雜的畫麵之外。

導演:“?”

導演:“他經紀人不是說他膽子很小,再三叮囑希望我們不要太過分嚇他嗎?我怎麼看他膽子挺大的。”

“不過有一點他經紀人確實沒說錯,唐寧長得也太好看了。”助理不由得感慨道。

閱人無數的導演聞言點了點頭,而後喊道:“第二次驚嚇,預備——”

公交車上,一個扶手吊環突然掉落,骨碌碌滾到唐寧腳邊,唐寧睫羽都未顫動分毫,他現在身心疲憊,隻想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對外界的任何反應都會消耗他僅剩的精力。

在這種情況下,唐寧最想了解的還是那個神秘的卡牌遊戲。

遊戲論壇在遊戲時間不能打開,隻能在現實世界登入,並且隻有卡牌玩家能看到這個論壇,普通人看到的會是其他隨機的畫麵,因此唐寧坐在車上靜靜刷著手機的論壇。

金鬆公交的都市傳說......

剛才前排兩個群演的交談讓唐寧回憶了副本裡那輛靈異公交車,副本裡22道的靈異公交車和現實裡的鬼公交傳說都有相似的靈異事件,這是巧合嗎?

唐寧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他換了好幾個關鍵詞,瀏覽了很多帖子,終於搜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帖子。

#【閒聊】有人發現遊戲裡越來越多的副本都在滲透現實嗎?#

【樓主】

以前似乎隻有副本崩塌的時候部分靈異才會滲透現實,可我最近卻在現實中看到了一個並未崩塌過的副本鬼怪......

唐寧的右眼皮一跳,他朝司機喊道:“師傅,我們是要開往哪條道?”

“綠華大道。”司機應道。

唐寧皺起眉,他隻知道副本裡出事的那條路是22道,至於那條道具體的名稱他當初並未了解過。

是他多想了嗎?

暗處似乎有什麼視線投射在他的身上,那是小心翼翼的窺探,唐寧驟然抬起頭,對上了前排偷看他的群演。

對方顯然沒想到上一秒還低著頭的唐寧會突然抬頭,一下子整張臉都紅了,唐寧看著那位群演,忽然道:“剛才聽你聊金鬆車站的都市傳說,好巧,我最近也聽人講過類似的故事。”

群演目不轉睛看著唐寧。

“那個人是一位殯儀車司機,他們乾這行有個規矩,半夜遇到有人搭乘不要答應,但有一天晚上,他看到了一個白衣女人......”唐寧講了這個故事的開頭,公交車上的人和屏幕前的工作人員都愣住了,不知道唐寧唱的是哪出戲。

“他怎麼知道下個驚嚇環節是女演員站在路邊搭車?”導演有些困惑。

這次節目組準備的驚嚇劇本很簡單,公交車上算上唐寧總共四人,其中一人是司機,兩個是有劇本的演員,還有一個是唐寧這個嘉賓。

車外還有一位演員在前麵不遠處的路邊等著,那位女演員戴著假發穿著白裙子,將要扮成女鬼,等這位女演員上車之後,三位演員會按照劇本演出撞鬼的劇情,而公交車上的司機會假裝公交車失控,實則是按照原本的路線將車開進亂葬崗不遠處的河邊。

想到這裡,坐在帳篷中的導演將目光投向拍攝著扮鬼女演員的屏幕,看到女演員站在草叢中慘白的背影,他點了點頭,收回視線繼續關注著公交車上的屏幕。

屏幕中的唐寧還在講述著殯儀車司機的故事,他與旁人講述鬼故事最大的不同點就是他曾親身經曆過,能讓聽者身臨其境。

車燈投射在不遠處的荒道上,隻見路邊出現了一道朦朧的白影。

“那個女人對22道來來往往的車輛充滿了怨恨,如果讓她上車,車上所有人——”唐寧抬起頭,定定道:“都會遭遇不幸。”

屏息凝神的兩個群演隨著唐寧的視線向窗外。

隻見一位白衣女人直挺挺站在荒廢的道路旁,車燈照亮了她半個身子,高高隆起的腹部頂起沾染了血色的裙子,這一刻,即使兩位群演早就知道有女鬼演員會中途上車,依然控製不住發出尖叫。

唐寧死死盯著車窗外的白衣女人。

不對勁。

很不對勁。

隔著淩亂的黑發,他似乎看到了若隱若現的怨毒目光,冰冷、殘忍,那不是活人能擁有的眼神!

“彆停車!!!”唐寧驟然站起身大喊道。

司機嚴格按照導演的指令行事,沒有聽唐寧的勸阻便停下了車。

站在路邊的白衣女子緩緩走向公交車,她的步伐僵硬,每一步都遲緩異常,身影在屏幕上閃爍不定,畫麵像是卡頓一樣,導演奇怪地嘟囔道:“怎麼搞的,相機出問題了?呆會兒還得補拍......”

浮腫的腳掌踏上公交車,一瞬間車廂的溫度下降了好幾個度,坐在前麵的群演情不自禁抱了一下胳膊,但又立刻按照劇本設置勇敢地站起身,走向白衣女人,“朋友,你頭發都遮臉了,這樣看得清路嗎?”

說著他將頭湊了過去,伸手挑起遮住女人臉龐的黑發。

整個車廂寂靜了三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男人口中傳來,他瞪大眼睛似乎看到了極其可怕的事物,整個身軀都在極致顫抖。

他身後的另外一個群演忍不住為對方今天的演技咂舌,隨後按照劇本快速衝了上去,“怎麼了?!你瞎叫什麼啊?又在惡作劇?”

然而他的同伴卻並沒有接台詞,而是蒼白著一張臉癱軟在地,渾身不停哆嗦著朝外爬,竭儘全力想要離開那位白衣女人。

是忘詞了嗎?

臨場發揮得不錯啊!

這位群演沒多想,他快步到了一動不動的白衣女人麵前,而後飛快伸出手,摸向冰冷的黑發,一股陰冷腥臭的氣息從發縫中吹來,讓人忍不住冒出雞皮疙瘩。

掀起頭發的手停滯在半空。

他的臉抽搐起來,做出了一個驚恐萬分的深情,嘴巴呆滯地張開,卡帶一般的哀嚎從嘴裡斷斷續續傳出。

司機見到其他工作人員都完成得如此出色,他也不甘落後地準備喊出原本的台詞,“怎麼回事!車怎麼——”

那中氣十足的喊聲突然中斷,像慘叫雞忽然被停止蹂/躪,取而代之的是瞪大的雙眼中傳來的無聲哀鳴。

所有的指示燈都顯示為熄滅狀態,甚至當司機顫抖著手放棄駕駛後,這輛車依舊穩穩當當開在漆黑的大道上。

整個公交車內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他們的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嘴巴微張,像是看到了什麼超出常理的事情。

在他們充滿恐懼的瞳孔裡,猩紅色的血水從車門、車窗乃至車頂無聲傾倒而進,兩米高的血水仿佛不斷推進的浪潮,噴濺在地上又從地上濺起彈開,車廂裡到處是跳躍的血珠。

不詳的血水無聲席卷車廂,拍打上陳舊的車廂,張開了血盆大口吞噬車上渺小的人類。

滴答。

唐寧眨了一下眼,所有血水忽然消失,隻剩一個白衣女人靜靜站在車內,滴答,一道猩紅的血從布滿屍斑的腿間汩汩落下,蛆蟲在血水中翻滾,一瞬間那些粘稠的血就侵染了公交車門半米的範圍。

白衣女人僵硬地轉動頭顱,淩亂發絲後空洞的雙眼直直看向唐寧。

四目相對的瞬間,一股顫栗從脊椎骨一直炸到天靈蓋,唐寧渾身汗毛倒豎,如果不是在第一個副本有了經驗,這一刻他恐怕會直接癱軟在地。

冷靜!

冷靜!!!

不斷流血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最後排的唐寧,她渾身死氣繚繞,沒有半點生機,怨毒的眼神像伺機而動的毒蛇,唐寧不動聲色將手伸進口袋,捏住了潮濕的紙錢。

濃鬱的惡臭氣息蔓延在空氣中,似乎化為了無孔不入的幼細小蛇,趴在肌膚上嘶嘶作響,再鑽進皮肉,纏繞住那顆瘋狂跳動的心臟——

砰。

砰。

砰。

心臟跳動聲與腳步聲重合,唐寧死死盯著越走越近的白衣女人,捏著紙錢的手緊張到指關節發白,透過遮住麵龐的黑發縫隙,隱約可見漆黑的眼睛,唐寧能感覺到這隻鬼在打量他,用饑腸轆轆怨毒又陰冷的眼神。

它朝唐寧伸出了慘白的手。

幾乎是同一時刻,唐寧迅速從口袋裡抽出四張紙錢,他強忍著恐懼將紙錢遞給麵前的鬼,努力維持著聲線的平穩:“請下車。”

那帶著屍斑的手僵硬地抓住了潮濕的紙錢,與唐寧的指尖隻隔著一厘米不到的距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處。

涕淚橫流的群演、拚命砸方向盤的司機、皺眉凝視的導演......以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唐寧。

將紙錢交給厲鬼,隻是有一定幾率降低厲鬼的攻擊意圖,並不能完全勸退厲鬼,唐寧能感受到這隻厲鬼停留在他臉上掙紮的目光,貪婪又不甘,凶狠又畏懼,像尖刀貼著他的臉皮滑動,一不留神就要往他臉上割下一塊肉!

兩邊車窗的景色極速向後流淌,宛如奔流不息的黑色暗河,又似傾盆而下紅到發黑的血水,未閉緊的車窗發出嗚嗚的哭聲,唐寧的手也忍不住要顫抖起來,他在這僵持不下的氣氛中,嘴唇微微抖動,無意識念出了一個名字——

“莫雲初。”

高速行駛的公交車驟然停下,車上的眾人都隨著這個急刹車踉蹌了一下,唐寧更是差點摔在這個厲鬼身上,他急忙穩定身形,聽到門開的聲響。

陰寒的夜風從門外吹了進來,寂靜無聲的車外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白衣女人拿著紙錢緩緩轉身走下車。

司機癱軟在方向盤上,在看到女人下車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了力氣,煞白著臉想要踩油門離開,然而當車燈照亮眼前死寂的一切時,司機卻差點昏厥了過去。

隻見黑暗中佇立著一座座小土包,公交車堪堪停下一片渾濁的河流前,隻差一步,就要栽進去!

......

“不錯!不錯!這次節目效果非常好!”導演滿意地點頭,他從未想過車上所有人的演技都能遠超預期,坐在屏幕前的他像觀看了一群影帝演技的演員在飆戲,尤其是最後那個唐寧突然掏冥幣的畫麵,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越琢磨越妙。

導演樂不可支地準備收工,在他的身後,一隻蒼白的手掀開了帳篷。

一位白衣黑發的女人走進了篷內。

她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導演轉回頭,看到這位本該站在亂葬崗的演員茫然道:“導演,我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睡在路邊,我這是錯過上車時間了嗎?”

......

唐寧的身體猶如虛脫一般癱坐在了座位上,他手腳發軟,心跳得厲害,隻覺得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回,好不容易平複心情,抬起頭來,對上了三道亮晶晶的崇拜目光。

“大、大師,我們現在要怎麼辦?”一位群演畢恭畢敬道。

唐寧:“?”

唐寧對眼前人的眼神並不陌生,那是恐懼黑暗的人注視著唯一燭火才有的希冀目光,唐寧從前就用這樣的眼神望著郝老板、守墓人......還有莫雲初。

隻是他沒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也會被人這樣仰望著。

“我不是大師,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唐寧弱弱道。

司機大哥一把鼻涕一把淚對唐寧道歉:“對不起啊高人,我剛剛應該聽你的,接下來你說什麼我都聽!”

“那......我們收工?”

最後唐寧帶著三個嚇成鵪鶉的工作人員下車,又見到了蹲守在亂葬崗同樣快要嚇傻的攝影師。

“剛才那位......”攝影師不知道該用什麼來稱呼那位白衣女人,猶豫再三,才道:“那位好兄弟去哪裡了?我、我的相機好像出了問題,不,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相機能拍到那位好兄弟,我自己用肉眼看根本看不到,怎麼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唐寧身後的那三位工作人員麵如土色,對攝影師不斷噓聲,“彆說了!快收工!唐寧說了讓我們早點收工離開!”

哆哆嗦嗦的攝影連忙點頭,眾人連公交車都顧不上開走,擠在一輛小麵包上離開,之前那位開公交車的司機大哥是個一米九的壯漢,堅持要坐在唐寧的身邊,小心翼翼揪著唐寧的衣角才有安全感,另外兩位群演也不甘示弱,爭搶著唐寧身旁僅剩的位置。

唐寧知道這幫人嚇壞了,畢竟他自己也嚇得不輕,在眾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目光中,唐寧貼心地放了一首《好運來》。

往回開的路上,唐寧接到了瑟瑟發抖的導演和女演員,導演哆嗦著許諾要讓唐寧當這個節目的常駐嘉賓,唐寧聽到後十分感動,接著堅定地拒絕了。

......

告彆了劇組的工作人員,唐寧回到家中,一打開門,唐寧就看到一個黑色影子朝他撲了過來!

“喵嗚~”

一隻美短膩乎乎蹭著唐寧的小腿,它眯起眼睛,小腦袋蹭過來的力度每一次都很大,讓唐寧的褲子一下子就粘了一堆貓毛。

唐寧蹲了下來,抱住了開心,將臉埋進貓肚皮中用力吸了一口氣,耳邊都是開心的呼嚕聲。

家裡很冷清,隻有一隻不斷呼嚕的小貓咪,唐寧放下貓去洗漱,但進入浴室的一刻,相似的場景讓他立刻退了出去。

他害怕一個人進浴室。

唐寧想了想,把開心抱進了浴室,開心興奮地到處東嗅嗅西聞聞,從前唐寧都不準貓進浴室,因為它總是喜歡偷喝馬桶水。

在開心的陪伴下,唐寧飛快洗了一個熱水澡。

他穿上睡衣抱著貓走進臥室,把房門緊鎖,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把拖鞋頭朝向門外,做完這一切,唐寧蜷縮在了床上。

時候不早了,淩晨四點。

空調風吹在了唐寧臉上,是陰冷的風,唐寧唰得一下把頭鑽進被子裡,被子好悶,悶得他喘不過氣來。

毛絨絨的小貓咪也跟著鑽進被窩,舔了舔唐寧濕潤的眼尾,唐寧閉著眼,一邊哭,一邊小聲地對開心說:“怎麼辦,我好沒用啊。”

“沒有他。”

“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