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鬼鎮(2 / 2)

他看向被煙霧繚繞的神像,神像無悲無喜,未曾回應祂的信徒。

那門庭若市的廟宇終於安靜了來,唐寧的視野變大了,他可以看廟裡的事,也可以去看看廟外的事。

廟裡的河神像前擺一本無風自的書,唐寧看了眼,現這是一本委婉卻不失風筆觸細膩欲拒還迎欲說還休的

春宮圖。

唐寧記得這本書,這似乎某一任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屁孩留的,雖然河神的每一任祭司都是從老婆婆的後代中選取,適齡的不止一個孩子。

有時候好幾個孩子都會呆在河神廟裡,有一個孩從就膽大包帶這種書進出河神廟。

最後那個孩被選為了新任祭司。

唐寧當初還有點奇怪為什麼河神要選那個孩,明明對方各方麵都不是最優秀的。

實在是

唐寧看向那座神像,神像一半沒入黑暗,一半被燭光照亮,似乎寓那本該無欲無求的神,在萬丈紅塵無邊苦海中,也沾染了滿身塵埃。

那唇中塗抹的紅顏料好像血,暈出了唇角,似乎噙一點笑。

在這漫長的屬於河神的回憶裡,唐寧還是第一次看到河神露出像笑一樣的模樣。

無無欲不一定是快樂的。

祂放縱自己的欲望,傾瀉出肆無忌憚的惡時,終於得到了久違的愉悅。

唐寧呆呆看祂,看祂走了神龕,漆黑的魚尾像蛇一樣遊走在地上,祂披充滿古韻的金縷衣,像從囚籠掙脫而出的怪物離開了這間廟宇,廟外的空黑雲堆積,家家戶戶掛燈籠,有火光亮起,那是怪異的屍體在被焚燒。

祂古井無波的眼神望廟外的景象,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撼祂的心——

兩路過的公螞蟻在祂的尾巴邊交疊起身軀。

——修長的手自寬大袖袍探出,一支畫筆一張畫卷憑空出現,祂兩勾勒出了一副螞蟻擬人春宮圖!

螞蟻:“?”

唐寧:“???????”

一筆揮灑結束,祂放狼毫筆,像是忽覺索然無味。

唐寧癡呆地看祂。

祂應該是看不到唐寧的,卻像察覺到了什麼,抬起,朝唐寧這個方向看來。

微卷的垂在額,在朦朧的金光,唐寧隱約窺見一雙冰冷寒潭的雙眸。

四目相對間,唐寧的心驟然緊縮,他忽然覺得這個眼神像好多人,像邵明縕,像宮鋆,像祁昀,像莫雲初

他不應該這樣覺得。

祂是祂,祂最像的是祂自己。

畢竟其他人都不會畫螞蟻春宮圖。

祂新轉回,一個人靜靜作畫,唐寧又想靠近這個存在了,他知道對方應該是聽不到他的聲音,可他還是想說話,說什麼呢?

“你畫畫好厲害。”

“你一個人是不是很寂寞?”

“其實我也是。”

“坐在廟裡變成神像好寂寞。”

“”

唐寧碎碎念,他湊到了祂的身邊,看到祂在專心致誌地繪畫,這一次祂畫得很正經,畫的是一個穿紅嫁衣的人,那嫁衣款式唐寧很是眼熟,很像他在上個副本穿過的那條。

應該是巧合吧,畢竟嫁衣款式撞了也不是不可能。

祂將其餘一切都畫得很好,卻唯獨沒有將畫中人的臉補上,整張畫的顏色格外濃鬱豔麗,濃到像是用祂的心血繪成,可惜麵部空,讓人有點惋惜。

“你怎麼不畫了?”唐寧好奇道:“是不是沒靈感?”

唐寧知道自己無法出聲音,他是習慣了在心裡這樣自問自答。

他認猜測:“你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他又說:“談戀愛啊,有些時候確實會開心,不過得遇到對的人,我覺得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很不錯的人,到時候你們就開開心心去談一場戀愛,把這些不愉快都通通忘掉。”

“是你這樣好宅,社交圈太了是很難認識到什麼優質對象的,我你說,等再過幾百年,科技達了,你可以宅在廟裡玩手機,你畫畫這麼好,在網上一定會變成大觸,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喜歡你的人”

祂在唐寧的碎碎念中收起畫卷,又回到了廟宇裡。

廟外的世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鎮上人心惶惶,寢食難安,他們去求祭司解決這件事,他們不想要這個神了,他們恐懼、厭惡甚至憎恨這位神。

終於,有人想出了辦法。

建橋來鎮壓河神。

他們要建一座很結實的橋,這樣就能將河神永遠鎮壓在河底,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唐寧知道了他們這個計劃,他焦急地告訴河神,他無法出聲音,雕塑也無法回應他,他們呆在這個狹的空間,這座廟已經有很長時間都沒人來打掃了,蛛網爬上了角落,香燭燃到了底,廟外空無一人,那些跪拜的怪物都被拉出去燒掉了。

河神沒有離開這間廟宇,祂對周遭的變化看起來都漠不關心,每最常做的事就是畫畫,祂總是畫一個沒有臉的人,祂畫那個人祂在一起生活。

橋是斷的。

風雨交加。

還是人的祂坐在輪椅上,那個沒有臉的人推祂離開了那座斷橋。

祂畫祂腿好了、眼睛也好了的模樣,祂睜開眼去看那個人,那個人一起走過許多的橋,雨了,他們便一起撐傘走路。

祂畫他們拜地,喝交杯酒,同床共枕

唐寧對祂說,彆畫了,你這是玩物喪誌,你快點跑路吧。

祂什麼都聽不見。

鎮民們找了很厲害的大師,橋開始建了,建橋的時候總是生各種外,不是橋建到一半突然塌了,就是建橋的人跌進河裡活活淹死了。

這樣去橋永遠也建不好。

大師又想出了一個辦法——

打生樁。

打生樁需要用童男童女,鎮壓河神肯定不能是普通的童男童女,最後他們一致認定,有用祭司的弟弟妹妹才能鎮壓河神。

河神不會傷害祭司一家。

這是有目共睹的事。

那麼用祭司的弟弟妹妹去鎮壓河神,河神果想要破開封印,就會先一步讓弟弟妹妹魂飛魄散。

所有人都在賭。

他們在賭河神對祭司一家的退讓程度。

唐寧卻已經看到了一切的結局,果這一刻的他有身體的話,他想他應該是哭了。

河神的廟是祭司親手砸的,河神的神像也是祭司用錘子砸得稀爛,那神像很高大,從桌上被推來的那一刻,先是從腰處斷成了兩截,其他部分倒是堅硬異常,畢竟當初大家花了那麼多心血去做,今想要毀壞,僅憑祭司一個人會耗費很多力氣。

沒有人敢上來幫忙,一切能由祭司來做,其餘人都不敢彈。

他們注視這一切。

他們賭贏了。

河神果然從始至終都沒有傷害那家人。

祂是靜靜地看祭司的爺爺,祂記得好像在不久前,對方還是一個流鼻涕的孩,餓了肚子會膽大包他的祭品,祂安靜看那個孩子坐在蒲團上啃祂的糕點。

祂又看向哭暈過去的祭司奶奶。

祂記得這個麵容皺巴巴的老人年輕時生的很好看,就是因為足夠好看,才能在最美好的年紀嫁入祭司爺爺家,穿紅嫁衣,塗胭脂,在這個鎮子裡結婚最先拜的不是地,而是河神。

他們向河神許願,求河神保佑他們偕老。

祂應允了。

祂又看向祭司的父母,那兩個中年人在不停對祂叩拜,哭求祂放過這個鎮子,曾經那個中年人也在哭求他,是在他妻子難產時,哭求祂保佑母子平安。

祂應允了。

祂又看向祭司,那個將他神像砸得支離破碎的年輕人失魂落魄跪在地上,好像遭受了大的挫折,年輕人啊,一路都這麼順風順水地過來,突然遇到這種事確實會一蹶不振。

最後祂看向那兩個孩,很可愛的孩子,還什麼都不懂,知道哭泣,祂呀,見過這兩個孩子剛生來的樣子,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一點也不好看,猴子一樣,他們被父母抱在懷裡,他們的父母許願說,河神,求您保佑這兩個孩子一生平安。

祂應允了。

一當年,祂答應那位蒼蒼的啞巴老人,答應會保佑她的子孫後代平安。

可那位老人卻沒有提到過,果那些後代自己要讓自己的孩子去死,祂該怎麼辦。

祂有些累了。

在徹底被鎮壓的那一刻,祂對那位年輕的祭司說——

“我不想再庇佑你們了。”

這個打碎祂神像的年輕人,讓祂痛到每一寸魂魄都在撕裂,讓祂想起了當年躺在祭台上,被人砍斷雙腿用黑魚一條一條縫上臃腫魚尾的經曆。

這個將祂碎成一塊一塊的神像碎片丟進河底的年輕人,讓祂想起了當年坐在輪椅上,什麼都看不見,在黑暗中被人推萬丈深淵,淹死在冰冷湍急河流的過往。

“我要詛咒你,生生世世。”

橋建成了,河神被鎮壓了,那華美的廟被拆掉了,那疊放在供桌的畫卷也被人翻找了出來,味不明的畫,沒有人猜得到那是河神畫的東西,他們覺得不詳,便用一把火燒乾淨了。

一乾二淨,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