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王後【一更】(1 / 2)

劉老先生憤憤不平, 阮久也一激靈。

“總不會是……當時參戰的所有士兵都……”

“那倒不會。”老大夫擺手道,“這樣的毒藥少之又少,用在那麼多人身上, 幾乎是要成噸的。而且就算用了, 這麼多的人,肯定會被發現。”

阮久點點頭:“那就是說, 可能隻有劉長命中了毒。可是為什麼呢?”

老大夫到底見多識廣,提醒了一句:“老夫從前也在宮中行過醫,深宅大院也去過, 他這樣的情況,大抵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 所以……”

“好可憐。”阮久摸摸劉長命的腦袋。

劉長命彆的人不認得,倒好像很喜歡阮久似的, 乖乖順順地由他摸了。

阮久想了想, 最後道:“那您還是全力幫他治吧, 要什麼東西從我爹留下的東西裡拿。”

老大夫應了,但最後還是勸了一句:“小公子, 其實老朽覺得, 他這樣也挺好的。若是僥幸治好了,引起下毒人的注意, 隻怕……要連累小公子的。”

“那怎麼行?”阮久正色道, “應該要把他治好的,幫他伸冤。萬一這件事情和我哥有關呢?我就說我哥肯定不會打敗仗的。”

老大夫見他堅決,也就不再勸說,提著藥箱回去思量對策了。

阮久撐著頭看著劉長命, 想了好久, 最後道:“我覺得我們應該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胎記什麼的, 話本上都是這樣說的,憑著胎記認人。”

小書童道:“王後,彆想了,他身上沒有胎記。”

“你怎麼知道?”

“他暈倒在我們家門前的時候,是我給他換的衣服。”

阮久摸摸下巴:“好吧。”

再坐了一會兒,時候不早了,阮久和赫連誅向老師辭過彆,準備回行宮去。

*

馬車裡,阮久和赫連誅麵對麵坐著。

“小豬。”阮久用腳尖點了點對麵的人的衣擺,“去年在戰場上的鏖兀人是誰?是赫連誠嗎?”

“是喀卡和大梁起了衝突,當時他應該得到了太皇太後的支持,所以開戰了。”赫連誅道,“可是他和太皇太後都已經死了。”

“是,這可不太好查。”

赫連誅低聲說了一句:“說不定這隻是大梁的事情,和鏖兀無關。”

“嗯……”阮久頓了一下,坐到他身邊,“你不高興了?”

“沒有。”赫連誅梗著脖子,頭一回在阮久靠近他的時候,不轉頭去看,反倒移開目光。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嘛?我隻是……”

赫連誅扭頭看他,問道:“大梁不會打敗仗,打敗仗的大梁都是因為陰謀詭計,鏖兀就可以打敗仗,對嗎?”

“……不是。”阮久搓搓他的腦袋,“我不是這個意思嘛。”

原本阮久要幫劉長命恢複記憶、送他回家的時候,赫連誅是很高興的,因為這是在鏖兀的國境內,劉長命也算是鏖兀的人了。

可是後來牽扯到大梁皇家的事情,赫連誅就不是那麼的高興了。

那是大梁的事情,就算是有人要陷害太子,那也是大梁的事情。

與鏖兀無關,鏖兀隻是勝了一場仗而已。

赫連誅眨了眨眼睛,看著他,道:“你已經是鏖兀的王後了。”

一聽這句話,阮久也縮回了手,定定地看著他,反駁道:“王後又怎麼了?我永遠都是梁人。”

赫連誅隻是重複那一句話:“你是鏖兀的王後。”

兩個人都目光堅定,一個人要把對方完完全全地劃歸到自己的領地裡,一個人卻表示永遠的抗拒與保留。

少年人心氣兒大,誰都不肯先低頭服軟。

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一時間馬車裡隻剩下兩個人呼吸的聲音。

阮久也沒有挪開目光,隻是先開了口:“烏蘭,停一下馬車,我要下去。”

烏蘭不知道他們出了什麼事情,隻當是阮久嫌馬車裡熱,要下來走走,便停下了馬車。

阮久剛要下馬車,就被赫連誅拽了一把。

“我下去。”他悶悶道。

然後烏蘭沒看見喊了停車的阮久下來,反倒看見赫連誅下來了。

烏蘭道:“大王,咱們可沒帶彆的馬。”

赫連誅麵無表情:“我走路回去。”

烏蘭這才知道,他們兩個是吵了架。

他歎了口氣,跳到車夫的位置上,揮了一下馬鞭:“那臣趕得慢些。”

好讓大王能跟上。

*

阮久與赫連誅總共才說了三句話,就這樣鬨了彆扭,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吃完晚飯,兩個人就坐書案前,各自做各自的功課。

平時阮久遇到看不懂的鏖兀話都會問問赫連誅,今天就不問了。

今天他全部都看得懂!

看不懂也得看懂。

赫連誅都那樣欺負他了,他還過去問他,真是太沒麵子了。

他決定不跟赫連誅說話了。

阮久撐著頭,把今天老劉留給他的書看了一遍,不懂的地方用紙抄下來,準備明天再去問他——阮久幾乎把整本書都抄了一遍。

這也不能怪他笨,他學鏖兀話還沒半個月呢。

赫連誅扭頭看了他一眼,阮久察覺到了,也轉頭看他。

——有什麼好看的!

——那我就不看了。

用眼神交流不算說話。

阮久說到做到,一句話也沒有跟他說。

做完功課,把書收起來,拿了一張信紙出來。

信紙也是阮老爺留給他的,特製的信紙,不容易揉皺,也不容易暈墨,確保阮久的信從千裡之外送到永安,還是清楚的。

阮久蘸了蘸墨,提筆給家裡寫信。

赫連誅看見他寫信,心也驀地沉了下去。

完了,阮久生氣了,阮久要回家了。

他有點想低頭了,但是轉念一想,他說的本來就沒錯。

鏖兀的王後就應該為鏖兀打算,怎麼能一個勁兒的摻和大梁宮廷的事情呢?

赫連誅想,低頭肯定是要低頭的,不過不能是現在。

這太快了,有失尊嚴。

而且,阮久寫信,也不一定是要回家呢。

他已經答應了自己,會留在鏖兀一百年的。

其實阮久寫信,確實也不是讓父親過來接自己回家,他隻是把劉長命的事情告訴兄長而已。

順便在最後一句話裡,真的隻是順便地提了一句,赫連誅有時候真是太討厭了。

鏖兀為尊的想法真是太討厭了。

明明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偏偏赫連誅對他提出這種奇怪的要求,他們家還是首富呢,他又沒有讓赫連誅做梁人,赫連誅憑什麼讓他做鏖兀人?

他絕不能容忍退讓。

阮久的“順便兩句”越寫越多,最後寫得連自己都“咬牙切齒”。

氣死他了!

不把赫連誅這個想法改過來,他就不做王後了。

他丟下筆,把厚厚的信紙折了三折,塞進信封裡。他跳下椅子,踢踏著鞋子跑到外麵去,邊跑邊喊:“十八,幫我寄一下信!”

跑的時候,一蹬腳,把鞋給踢掉了。

那隻鞋直接飛到赫連誅懷裡。赫連誅被從天而降的鞋子嚇了一跳,然後阮久單腳跳到他麵前,把自己的鞋子拿回來,套在腳上。

一言不發。

但是有點賭氣地哼了一聲。

*

赫連誅看著他出去了,低頭看了一眼書上的漢文,隻覺得氣悶。

因為太後的緣故,他本來就不喜歡漢人,阮久算是唯一一個例外。

要是阮久是鏖兀人,那就好了。他忍不住這樣想道。

赫連誅再看了兩頁書,想了想,把阮久擺在桌上的功課拿過來了。

阮久的功課一直都是他先看過一遍,再拿給老師的。要是他不先看,阮久的手心會被打壞的。

赫連誅幫他檢查了一遍功課。

恕他直言,簡直是一塌糊塗。

要是赫連誅用筆把不太對的地方圈出來,一張紙上能有五百個圈。

赫連誅看了一會兒,正在心裡思忖著要他怎麼改,沒能等來阮久,卻等來了阮久的小廝十八。

十八帶有歉意地朝他笑了一下:“大王,小的來取小公子的被褥。小公子他晚上……”

不跟你一起睡啦!

十八也不好意思這樣說,隻道:“大王不要放在心上,小公子就是這樣的脾氣,想一出是一出的。”

赫連誅點點頭,語氣平淡,看不出一點兒惱怒的意思,指了指裡間:“他的東西都在裡麵。”

十八十八分感謝他的寬大,再行了個禮,就進去收拾東西了。

他的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抱著阮久的被褥出來了。

赫連誅抬眼看了一眼,看見他手裡還拿著阮久的衣物,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要在外麵睡多久?”

“說不準,說不準明天就好了呢。”

說不準,接下來幾個月都好不了呢。

赫連誅微微頷首,放下阮久的功課:“把他的功課也拿過去。”

“是。”

*

夜裡吹了蠟燭,赫連誅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白天的事情。

他越想越覺得,阮久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當做是鏖兀的王後。

他已經來了好幾個月了,可是他的那些隨從、阮老爺留給他的那個大夫,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還是喊他“小公子”,而不是“王後”。

隻有鏖兀人會喊他“王後”。

阮久也總是穿著梁人的衣服,隻有在成親的時候穿過一次鏖兀衣裳。

或許阮久根本就不喜歡鏖兀。

赫連誅有一點難過。

*

另一邊的阮久也正扒著柳宣睡覺。

柳宣深居簡出,除了早晨來向阮久問安,每日隻是待在房裡看書。阮久想帶他出去玩兒,他也不肯。

阮久覺得他肯定很寂寞,所以從赫連誅那裡搬出來之後,他就來了柳宣這裡。

柳宣平躺在榻上,規矩板正得像一個筆直的柱子。

阮久扒著他說了一會兒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說了,將睡未睡的時候,聽見柳宣道:“既然像劉長命這樣的流落在外麵的士兵還有這麼多,不如把他們全都收攏起來,一一登記在冊,然後聯係大梁那邊,讓大梁把人給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