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賜藥賜粥【一更】(2 / 2)

他不喜歡這個名頭,一點都不喜歡。

或許日後太後與大王會念及母子親情,握手言和,但就目前形勢而論,柳宣已經下定決心了,他要追隨太後。

既然太後要赫連誅與阮久回尚京去,不妨就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契子。

柳宣摸了摸指節,阮久太單純,要利用阮久,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他發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

當然,太後這一次派使者來溪原,又讓使者給阮久帶了許多東西。

太後知道他生過一次病之後,就覺得他可能是身體不好,每次派人來,都會給他送許多補品。

格圖魯又一次請示赫連誅:“大王,又是好幾車的補品,該怎麼處理?”

“和以前一樣。”赫連誅坐在位置上,隨手翻著書,煩躁地翻過一頁又一頁,把紙張扯得嘩啦啦地響,“拿出去,熬藥膳粥,送給百姓,說是王後賞賜的。”

格圖魯點頭應是,沒有再說話。心想,再這麼吃下去,溪原城所有百姓都得營養過剩,平均壽命基本提高十歲。

他剛要出去,阮久就牽著風箏回來了。

他跑得滿身是汗,摘下帽子丟到一邊,看見赫連誅,便問了一句:“小豬,你回來啦?”

赫連誅癟了癟嘴:“嗯。”

阮久把風箏線纏起來:“劉老頭今天沒有拖堂嗎?”

“沒有。”

每次太後派人來,赫連誅都不讓人告訴阮久。自己隨便找個借口過去見見,打發走了就回來。

太後的人不會出現在阮久麵前,太後的東西更不會出現在阮久麵前。

赫連誅朝格圖魯使了個眼色,讓他快點下去把那些東西處理掉,格圖魯會意,告辭退走。

阮久把整理好的風箏放好:“在鏖兀放風箏根本就放不起來,平時這個時候,永安城早就可以放風箏了。”

赫連誅道:“明天我幫你放。”

“那好……”

沒等阮久臉上的笑容完全展開,赫連誅又道:“對了,劉先生讓你明天就回去念書。”

“啊?”阮久一下子就蔫了,“我不去……”

“應該去了,他都給你多放五天假了。”

“你自己去就好了,乾嘛拉上我一起?我不去!”

赫連誅從桌上翻出書卷:“快過來補功課。”

阮久垂頭喪氣地走過去,看見紙上的鏖兀字就覺得頭疼。他拿起筆,看了兩三行,另一隻手摸著頭發,苦惱極了。

赫連誅走到旁邊另一張桌子邊,把堆在上麵的書本都搬到他麵前:“這裡還有。”

阮久抬頭,看見小山一樣的功課,腦袋都大了:“……怎麼會有這麼多?”

“誰讓你一直都不寫?”

“你怎麼不喊我寫啊?”

“我喊過了,可是你總是說還有很多時間,明天再寫。”

“你幫我寫嘛。”

赫連誅決絕道:“不行。”

“我已經聽得懂很多鏖兀話了,都學得差不多了。”阮久抱住他的手,賴著不肯走,“小豬,求你了,你幫我寫嘛,這麼多我怎麼寫得完嘛?我請你吃好吃的。”

“不要,上次幫你寫功課,你就讓格圖魯給我剝了個核桃。”

“這次不會的。”阮久對天發誓,“這次真的是好吃的,我保證。”

“我不信。”赫連誅彆過頭,實則在等著他的動作。

阮久想了想,按住他的腦袋,湊上前,和他擠在一個椅子上,親親他的額頭:“快點,大王,我最愛的大王。”

赫連誅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禁不住地發熱。他簡直害怕自己的臉把阮久給燙到。

但他還沒有什麼動作,他等著阮久再給他來一下。

再來一下,再來一下他就幫阮久做功課。

赫連誅“鎮定”地一動不動,餘光瞥見阮久確實噘著嘴又挨過來了,忍不住把腰背挺得更直。

他準備好了。

可是阮久在很靠近的地方停下了,輕輕地開了口:“要是你不幫我寫,我就去找烏蘭幫我寫。”

這下赫連誅顧不上害羞了,扭頭就喊:“不行!”

“那就你幫我寫。”阮久把書卷搬到他麵前,“快點。”

阮久一點都不笨,學鏖兀話沒有半年,他就已經聽得懂大多數鏖兀人講話了。隻是劉老先生習慣布置的功課不太適合他,他永遠都做不好,所以要赫連誅幫忙。

赫連誅提筆寫字,阮久撐著頭,監工似的看著他寫,時不時還要問問他,這裡是怎麼回事,那裡是怎麼回事。

如果有時候阮久不問了,也不是因為阮久都懂了。隻是因為他困得睡著了。

這就是阮久的功課時間。

*

這天晚上,兩個人補功課補到很晚。

第二天早上爬起來的時候,阮久睡眼朦朧。

赫連誅幫他套上衣裳:“快點走吧。”

阮久打了個哈欠:“好。”

兩個人吃過早飯,就上了馬車。

馬車駛出城外,往劉老先生的院子駛去。年節的時候,阮久來給劉老先生拜過年,在他要給自己布置更多功課的時候,風一般逃走。

城外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石頭搭建的小院子還是那樣簡單。

院子裡養著的兩隻羊在年前就被宰了,劉老先生又新買了兩隻小羊羔,讓劉長命養著。

阮久過去的時候,劉長命正趕著兩隻小羊要出門去。

劉長命就是那個劉老先生撿回來的、身上沒有一處好使的梁國士兵。他近來在治病,好像好了不少,畢竟他之前隻能放一隻羊的,現在能放兩隻了。

有進步。

阮久和他打了招呼,就進去了。

劉老先生看見他,有一點驚恐:“你怎麼過來了?”

“不是你讓我回來念書的嗎?”阮久把昨天連夜趕出來的功課放在他麵前,“給你。”

赫連誅笑著道:“先生忘記時間了,先生前幾天跟我說,讓軟啾回來念書的。”

阮久惋惜道:“早知道你忘記了,我就不過來了。”

劉老先生拿起戒尺要打他的手心,吹起胡子:“你敢?”

這件事情就這樣掀過去了,劉老先生放下戒尺,對兩人道:“來了就來了,坐吧,今天要學的多著呢。”

赫連誅拉著阮久,在位置上坐下,神色淡淡。

其實劉老先生根本就忘記了要讓阮久回來,赫連誅拉著阮久過來,隻是不想讓他撞見太後派過來的使臣。

他都已經讓那個使臣連夜離開了,沒想到那個使臣還留在溪原。

這使臣一定是想見見阮久,勸阮久回到尚京去,赫連誅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所以他要把阮久帶在身邊。

赫連誅這樣想著,就握緊了阮久的手。

劉老先生拿著書,探出頭去看他們的桌案底下,待看清楚之後,一臉迷惑地問道:“乾什麼?我又不是要拆散你們,好好的坐著就坐著,為什麼還要牽手?”

阮久不好意思,使勁想把自己的手收回來,無奈赫連誅牽得緊,根本不想鬆開的樣子。

赫連誅反而一臉坦蕩地抬頭看向先生:“老師,您講吧。”

劉老先生痛心疾首,這才多久啊?我的百年難得一遇的帝王苗子就這樣被帶壞了。

阮久對上他的目光,覺得自己簡直是冤枉死了,明明是赫連誅拉著他不肯鬆手的!

*

可惜赫連誅對阮久的“保護”並沒有維持太久,太後送過來的東西,很快就以另一種形式,出現在阮久麵前。

傍晚時分,他們乘馬車從劉老先生家離開,馬車進了城,在街道上駛過的時候,阮久喊了停,掀開馬車簾子,向外麵賣糖的小販買糖。

他把赫連誅的錢袋拿過去,拿出兩個銅板,放在手心遞過去:“要兩板牛奶糖,一板加糖的,一板不加。”

賣奶糖的小販竟認出他了:“王後!”

阮久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忽然有點緊張,他不會像戲文裡說的那樣,會被刺殺吧?

阮久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沒有看見刺客,但是街道上的人都被這一嗓子喊過來了。

“王後,真是王後!”

格圖魯下意識要把他們趕走:“去,彆擋著路,王後要回宮了。”

一群人就在離馬車不遠的地方,抬起右手,按在心口,齊齊向阮久行禮:“拜見王後。”

阮久愣了一下,隨後眼角暈開笑意:“怎麼了?”

那小販得益於一開始就在馬車旁邊,與阮久離得最近,他笑著道:“今日才領受了王後賞賜的藥膳粥,大家心裡都感念王後呢。”

阮久不解:“什麼……”

赫連誅心中咯噔一聲,直覺不妙,要把阮久拉回來,卻已經攔不住小販開口了。

“幾乎全城百姓都去城門口領粥了。自從王後到了溪原,隻要太後送東西過來,王後自己一點都不留,每次都吩咐人煮粥分給我們,幾乎每個月都有粥領。據說有一戶老人家常年臥床,就是吃了王後賜的粥,開春時都能下地放羊了。這是溪原城的福氣,大家都說,要不了多久,溪原城百姓都被王後養得膘肥體壯的了。”

他說了這樣長一段,無非是在說“賜粥”一事。

阮久再遲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太後賜藥,而“他”又把這些藥都給了百姓。

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什麼賞賜,就連太後什麼時候派了使臣過來,他也從沒見到過。

那是誰不喜歡太後,又代他處理了這些東西?

他扭頭看向赫連誅:“赫連誅?”

赫連誅神色平常,掩在袖中、握緊的手已經暴起青筋。

這件事情極不尋常,阮久在外麵閒逛這麼久,從來沒有人認出過他來,怎麼偏偏就這一回被認出來了?還好死不死地提到了賜粥的事情?

這個人不正常,有人要引得阮久跟他吵架,挑撥阮久和他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