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全都是他【一更】(1 / 2)

馬車車輪碾過沙地, 阮久一手按著烏蘭的手,一手卡著他的脖子,猛地回過頭。

“誰在那裡?”

漆黑的馬車裡沒有一點聲音, 阮久停了一會兒。

“我看見你們了。”

他話音剛落,他對麵的人就吹了吹火折子, 點起了一隻蠟燭。

昏黃的燭光將馬車裡完全照亮。

阮久目光戒備,心道果不其然。

方才他和烏蘭在說話——主要是他審問烏蘭的時候,漆黑的馬車裡還坐著兩個人。

柳宣和周公公。

他和烏蘭說話的時候,他們兩個就那樣默默地坐在馬車裡, 一言不發。

不知道在做什麼。

阮久回頭掃了一眼,烏蘭方才還搭在他腕上的手,在方才蠟燭亮起的時候,就拿開了。

剛才也是烏蘭在他的手腕上畫了個箭頭,他才反應過來, 馬車裡還有人。

這兩個人都是太後身邊的人。

剛才烏蘭還說,他被太後選中的那天,家裡人就被太後派人看管起來了。

要是他身在曹營心在漢,那阮久還能勉強考慮, 原諒他一回。

烏蘭仍舊是淡淡的模樣,看向周公公和柳宣:“你們看吧,我就說王後真的會生氣的, 他真的很不喜歡彆人替他做決定。”

阮久再一次接收到暗示,撤回手, 一把抄起小桌上的茶杯, 朝柳宣砸去。

柳宣躲閃不及, 被茶水潑了滿身, 茶湯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原本就十分狼狽,現在更是可憐。

“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我不回去,我要回去,我會自己回去的。”阮久一揚手,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推到地上。

本來就不多的東西碎了一地,阮久還被茶壺裡的熱水燙了手。

他抬頭,透過昏黃的燭光,看向柳宣:“我跟你說過沒有?”

柳宣不答,低頭避開阮久的目光。

阮久自然是說過的,隻是柳宣一次又一次堅持不懈地問他,沒有得到他滿意的回答,就不肯罷休。

阮久搓了搓被燙紅的手背,又抹了抹眼睛。

周公公要打圓場,還要上前看看他的手:“小公子彆生氣,現在這樣確實也不是柳公子一個人安排的,是娘娘……”

這時阮久試著去推馬車的門,但是很可惜,沒能推動。

他回頭看去:“周公公,我是不是也跟你說過,你要做有關我的事情之前,請你跟我說一聲?”

他確實也是說過的。

他和赫連誅從溪原回來的時候,他就和周公公說過了。

可是周公公也沒有聽進去。

他訥訥道:“小公子,你彆生氣……”

阮久瞧著他,問道:“是不是我看起來很好說話,很好欺負?”

“不是,小公子你彆多想……”

“那現在就送我回去。”

周公公溫聲哄他:“這可不行,人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到涼州邊界,就有人來接應。小公子你放心,等回了梁國,就都和以前一樣了。小公子剛才是不是燙著了?我看看。”

他說著就要去拉阮久的手,阮久猛地後退,一個人躲到角落裡,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公公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勸,最後還是烏蘭道:“王後氣壞了,等前麵到了湖石鎮,我在鎮子裡也藏了一輛馬車,到時候你們兩個同王後分開坐吧。”

他說著,還拍了拍阮久的背。

阮久氣得很,根本不理他。

周公公與柳宣見他如此,也隻好應了。

柳宣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麼會多準備了一輛馬車?”

烏蘭道:“要是太後不改變殺害王後的主意,我就帶王後去坐那輛馬車。”

柳宣皺眉:“你到底是誰的人?”

烏蘭玩笑似的說了一句:“臣妾是王後的人。”

“你……”柳宣道,“你要是早些下毒殺了赫連誅,哪裡還要準備馬車?”

眼見著這兩個人又要吵起來了,周公公連忙勸和。

“好了,都已經是這樣了,還吵吵鬨鬨的不團結。”他坐到阮久身邊,“小公子?給老奴看看手,燙壞了就不好了。”

阮久抱著腿,把臉埋在臂彎裡,正嗚嗚地哭。

周公公還是溫聲哄他:“小公子彆哭了,哭得老奴的心都碎了,馬上就到了,到了涼州就聯係阮老爺,讓他來接你。”

“我不要,我要回去。”

“不行。”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周公公絕不鬆口,“老奴是宮裡的老人了,這種事情見的多了。”

阮久推開他:“那我就不跟你說了。”

柳宣吹滅蠟燭,馬車重新陷入黑暗與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久的肚子叫了一下,馬車也就停下了。

周公公道:“那烏蘭留下照顧小公子,我和柳公子先去另一輛馬車,要是有事情,小公子就讓烏蘭來喊。”

阮久不理他。

他們打開馬車門下去的時候,阮久倒是飛快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可惜他在黑暗裡待得太久,日光忽然照進來,他看的不是很清楚,隻能確定現在是白天。

柳宣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他的小動作。

阮久彆開目光,柳宣沒有說什麼,便離開了。

烏蘭下去拿點東西給阮久吃,馬車裡隻剩下阮久一個人,他趴在馬車壁上,偷聽外邊人說話。

他們好像有了分歧。

柳宣說兩輛馬車太顯眼了,他們還是得兵分兩路走。

周公公不肯,說太後留下的這些人,是留給他和小公子的,柳宣要走,就讓柳宣一個人走。

柳宣當然不能一個人走,這裡離大梁還遠得很,他一個人,連路都不認得,怎麼能上路?

爭執了一會兒,兩個人也沒能得出結論,還是一同上了馬車。

阮久聽了個大概,知道現在跑不了,太後還留了人看著他們,他要是跑出去,沒跑兩步,就得被抓回來。

其實將計就計,跟著他們回大梁,然後等爹爹來接他,他再回鏖兀去找赫連誅,這樣好像也可以。

就是繞了一大圈。

也不知道尚京城那邊怎麼樣了。

可以確定的是,赫連誅應該是勝了,否則太後的人不會就這樣帶著他倉皇出逃,柳宣更不會也要回梁國。

應該是料理清楚了。

就是不知道赫連誅發現他失蹤了沒有,有沒有派人來找他。

阮久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要是赫連誅在路上就追上了他,柳宣他們拿自己做人質怎麼辦?他隻會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剛才要不是烏蘭讓著他,他也製不住烏蘭。

到時候打起來,刀劍無眼,他要是受傷了就麻煩了,太疼了。

阮久想了想,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要是赫連誅追上來了,他先往旁邊地上一滾,藏好了,等他們打完了,自己再出去。

不錯,很機智。

阮久正沾沾自喜時,馬車門又開了。

阮久原本是趴在門上的,馬車門一開,他差點就摔下去了。

烏蘭一手端著食物,一手把他拉住,塞回馬車裡。

“王後小心。”

阮久坐回去,試探地看著他。

烏蘭將蠟燭點上之後,才發現他在看自己:“王後在看什麼?”

阮久還是瞧著他:“你到底是誰的人?”

“這個問題,剛才柳公子不是問過我了嗎?王後沒聽見?”

“我沒在開玩笑。”阮久拍了一下他的手,加重語氣,“你到底向著誰?”

“我當然向著王後。”烏蘭手上動作不停,把食物都擺好了,“王後可以吃了。”

“那我想回尚京。”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王後不是很想家嗎?現在能回去了,為什麼不回去?”

阮久摸了摸鼻尖,最後道:“……我不知道。”

“那王後先前說,要帶我回大梁,是不是也是假的、是騙我的?”

“那當然不是。”阮久試圖解釋,“我說的帶你回去,是我帶你回去,不是你帶我回去。”

“原來王後的意思,是向大王請探親假,然後帶我回去嗎?”

“……不是。”阮久再次試圖解釋,“我是想,等赫連誅的事情都做完了,我走了,他也不會哭了,就……帶你回去。”

“那不是一樣嗎?現在大王的事情也做完了,大王也已經長大了,不會哭了。”烏蘭把碗筷塞進他手裡,“我是太後埋在大王身邊的暗線,就算我什麼都沒做過,大王也絕不會放過我。王後就當是為了我,帶我回大梁,不行嗎?”

“啊?”阮久有點沒反應過來。

烏蘭笑笑,敲了敲桌麵:“王後快吃東西吧,彆擔心,大王頂多三天之後就會追上來。”

後麵那句話,他把聲音壓得極低,一陣風就吹散了。

“啊?”阮久還是沒反應過來。

“我又不傻。”烏蘭點了點腦袋,“太後大勢已去,我先前就不聽她的話,現在更不會聽。來的時候,我給大王留了信了,路線上麵都有,大王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阮久不免擔憂:“那你的家裡人呢?”

“我雖然主管庶務,但是調一點點兵的權力還是有的。”

“嗯。”阮久放下心來,放下碗筷,抱起羊腿啃了兩口。

然後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咚的一下放下羊腿,抹了抹臉,質問道:“你一開始不把我弄過來,不就沒這些事情了?弄得這麼麻煩,你怎麼一點都不聰明?”

“我以為王後真的想回去。”烏蘭笑了一下,把手帕遞給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告訴他,他的臉臟了,“我以為王後是真的不想做王後的,所以想借機帶王後出來。”

阮久接過帕子,使勁擦了擦臉。

“另一邊。”

“噢。”阮久繼續擦臉,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本來就不想,要不是怕赫連誅會哭,我早就跑掉了。”

烏蘭抱著手,說了一句漢話:“瞎掰。”

十分標準,字字清脆。

阮久瞪大眼睛,萬分震驚:“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烏蘭捏住他的臉:“快點吃,吃完我要收拾了。明明就很不想走,還一直騙我說想走,說得我真的信了,口是心非的小混蛋。”

“啊!”阮久氣急,使勁甩了甩腦袋,把他的手給甩開,“你再這樣,我就告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