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莫名其妙【一更】(1 / 2)

蕭明淵不知內情,還想再問問阮久:“你真的不進去看看嗎?父皇他真的不行了。”

阮久的名字也是在梁國皇室的族譜上的,蕭明淵這樣問他,也算是情理之中。

況且,在蕭明淵看來,梁帝是個好父親,對阮久也確實不錯。

阮久搖了搖頭:“我還是不進去了。”阮久想了想,找了個謊話圓過去了:“陛下可能以為我還在鏖兀,我忽然進去見他,可能嚇著他,還是算了。”

蕭明淵雖然疑惑,但是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再問了。

他們都進去之後,阮久就拉著赫連誅走了:“走吧,我們去看看格圖魯。”

赫連誅拉住他:“先去紫宸殿一趟。”

“啊?去那裡做什麼?”

阮久不明白,赫連誅也沒有回答,就拉著他走下台階了。

紫宸殿是梁國每月初一十五大朝會的地方,除了這兩個時候,隻有負責灑掃宮人太監在那裡。

而英王在完全取得攝政的權力之後,儼然以皇帝自居,對梁帝也不是很放在心上,還把他從原先的寢宮挪走,換到了離權力中心紫宸殿最遠的宮殿,美其名曰讓父皇安心養病。

阮久沒怎麼進過宮,也不太熟悉宮裡的路,隻是跟著赫連誅走。

“你怎麼認得路?”

“之前來的時候稍微記了記,不過還有些不太清楚。”

“這樣。”阮久摸摸鼻尖,“那我們去那裡做什麼?”

“拿一點東西。”

阮久不知道要拿什麼東西,隻有赫連誅心裡清楚,他是要去拿阮久做細作時,給梁國寫的那幾封信。

原本他前天晚上進宮的時候就要拿了,隻是當時太晚了,他中了藥,又不太熟悉梁國皇宮的布局,更不知道梁帝所說的紫宸殿的那個暗格究竟在哪裡。

害怕耽擱太多時間,他隻能先出宮再說。

這幾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英王自顧不暇,絕不會去上朝;梁帝防備著所有人,就算是赫連誅問他書信在哪裡,他還要顧左右而言他許久,直到赫連誅掏出匕首,他才肯開口,他不會告訴英王書信在哪裡的。

梁帝會把東西放在紫宸殿,就說明他把這東西當做自己權力的一部分。

確實也是,若是細作用得好,也不失為一件好的兵器。

這時塵埃初定,太子與蕭明淵守在梁帝床邊,還來不及整頓宮中,各宮宮人都還閉門不出,阮久與赫連誅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紫宸殿。

金殿玉階,赫連誅從後殿進去,窗扇緊閉,殿中昏黑,顯然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這裡了。

阮久點起蠟燭:“你要找什麼東西?快一點,等一下蕭明淵他們過來了……”

赫連誅接過燭台,照了照四周,尋找梁帝口中的那個暗格。

但是周圍布置一覽無餘,光是這樣看,赫連誅也不太能直接看出來哪裡不對勁。

阮久跟在他身後,赫連誅一邊敲打著牆壁,一邊逗他:“我來找梁國的機密,找到了,鏖兀就能吞並梁國了。”

阮久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胡說八道。”

赫連誅笑了一聲:“真的,你現在阻止我還來得及。”

阮久有些惱了:“你再說這些事情,我就把你弄回家去。”

赫連誅不再說話了,端著燭台,把半麵牆壁都找了一遍,卻沒能找到什麼暗格。

梁帝藏東西確實隱蔽,赫連誅心想,當時應該把暗格在哪裡問清楚的,省得現在在這裡瞎找。

阮久看著他找了一陣,忽然想起什麼:“小豬,我知道了,我知道這裡有一個密室。”

他走到對麵的牆邊,學著赫連誅的模樣,拍了拍牆壁。

“要去和親的前一天晚上,他就帶我來了這邊,我在密室裡看見了很多年輕公子。我記得密室是從這邊開的,但是具體是怎麼開的,我沒看清楚。”

赫連誅上前,把他拉到身後,自己去找密室。

阮久繼續道:“後來我去和親了,我答應給他做事的話,他就把那些公子給放掉了。現在裡麵應該沒有人……”

赫連誅蹲下身,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匕首嵌入一塊地磚縫隙中,他手上一用力,便將地磚撬起來了。

地磚下是空的,有一道鐵鏈,赫連誅一扯鏈子,牆上的架子便打開了。

那木架子不高,打開之後,卻不是一個密道或是密室,隻是一個暗格。

暗格裡放著一個木匣子。

阮久疑惑道:“不對啊,我看的時候,這邊還是一個密道的,密道後麵還有好幾個密室,那些公子就都……”

他忽然不說話了。

他反應過來了。

密道被重新砌起來了,完全堵死了,梁帝把很大的幾個密室,改成了這樣一個暗格。

赫連誅把木匣子取出來,確認裡麵那幾封書信就是阮久這些年給梁國送的書信,清點無誤,就把書信拿走,把木匣子放回去,把暗格關上。

阮久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新砌的這堵牆,腦子鈍鈍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道:“他答應過我的,他說隻要我做細作的話,就用不著他們了,就會放他們走的……”

可是阮久忘記了,梁帝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個細作去鏖兀,倘若把這些人都放了,若是這些人不經意間泄露了細作的事情,梁帝這些年的安排可能都白費了,這些年他苦心經營的仁君可能也就白費了。

所以那些公子,不是被送出宮,就是被梁帝封死在密室裡,活活困死了。

赫連誅拍了拍手,抱住他,摸摸他的腦袋,低聲安慰道:“說不定是梁帝後來不養細作了,把那些人放走之後,就把密室封起來了。”

阮久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個說法,他搖了搖頭,問道:“你要拿的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

“那我直接去問他。”

阮久不在乎什麼君臣禮義了,他以鏖兀王後,而不是和親公子的身份去問,也就無所謂什麼禮義了。

老皇帝利用了他這麼多年,騙了他這麼多年,卻連最開始他提出的條件都沒有辦到。

反正他要死了,他死之前,阮久不忍了,要把他偽裝出來的麵具都撕下來,丟在地上,讓一向敬重他的太子和蕭明淵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父親。

*

阮久快步走出紫宸殿,回到皇帝寢宮,霍然將門推開。

殿中人等都嚇了一跳。

太子與蕭明淵都在榻前侍疾,阮鶴也在,隻是站得遠,見阮久進來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連忙上前來拉他。

阮久拂開兄長的手,走到梁帝的榻前,直視著床上行將就木的老人,無比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你騙我了。”

梁帝當然明白他在說什麼,許多年來的偽裝,讓他虛偽的回答成了下意識的行為:“小久,我要是不把他們都處理了……”

“你騙我了!”從他的回答來看,阮久幾乎可以確認這件事情了,“你把他們都殺死了!”

“你的身份會被他們說出去……”

“我說了我沒關係,讓你把他們全部放走的!但是你把他們都殺了!”

蕭明淵的手裡還端著梁帝的湯藥,他疑惑地看向阮久,見他雙眼通紅,渾身發抖,不敢問他,隻是看向梁帝:“父皇,小久在說什麼?誰?誰被殺死了?”

梁帝忙道:“一點誤會,快,你和你大哥先出去。”

阮久按住太子和蕭明淵,不肯讓他們離開,慍怒地望著梁帝。

“你敢做那樣的事情,這時候都快死了,怎麼還怕他們聽見?都是族譜上的兄弟,我知道的事情,說給他們聽聽,又怎麼了?”

梁帝顯然很在乎這兩個兒子,有些急了,撐著手就要坐起來,隻可惜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在床上,隻能無力地喊道:“出去……出去……”

阮久看著他,一句一頓,字字鏗鏘,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陛下很早就知道鏖兀大王‘不可近女’的批命,在很早之前,就收養了——或者說讓人找了一大批公子,悉心培養,為了來日前往鏖兀和親,為梁國提供幫助。”

“簡單來說,就是細作。”

“那些公子被養在紫宸殿後殿的三間密室裡,十來個人擠在一個密室裡。為了討鏖兀大王的喜歡,他們被從小培養禮儀姿態,學習鏖兀風俗,還有細作的本事。”

“現在回想起來,五年前鏖兀來訪的梁國宮宴,有許多公子圍著赫連誅轉。那些公子,有許多是我後來在密室裡匆匆見過一麵的公子。”

“隻可惜,鏖兀沒有挑中其中任何一個公子,反倒挑中了我。”

“於是在和親的前一天晚上,我被帶到了那個密室裡。”

“陛下說,隻要我願意做細作,這些公子就沒有用處了,就可以放他們走了,不追究他們沒完成任務的責任。”

他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話,在場眾人卻都像是被悶悶地砸了一錘子一樣,愣在了原地。

阮鶴從沒聽他說起過這件事情,此時也愣住了,回過神來,抱住阮久:“小久,小久,沒事了,沒事了……”

阮久長舒了一口氣,眼眶卻更紅了,語氣仍舊平淡:“我同意了。”

“可是陛下沒有兌現他的諾言,他把密室封死了,他把那些公子——”阮久提高音量,“活活餓死,渴死在裡麵了!”

梁帝在他說話時,就在劇烈地咳嗽,等他說最後一句話時,梁帝才爆發出一聲怒吼:“閉嘴……”

蕭明淵手上的湯藥儘數傾倒在梁帝的臉上,把梁帝這句話給嗆回去了。

蕭明淵怔怔地回過神,站起身來,平視著阮久:“你胡說!”

梁帝把臉上的湯藥抹掉:“小八,對,他胡說的……”

阮久抓住他的衣領,厲聲道:“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去紫宸殿挖一挖就知道了。你的好父親又不是彆人的好父親。”

蕭明淵轉身就走,太子也推著輪椅離開,梁帝躺在床上,再說些什麼,也沒有人聽了。

阮久被兄長抱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把他們害死了!是我把他們害死了!”

阮鶴抱著他,輕聲安慰道:“不是你,不是你,你已經儘力了,你怎麼不跟兄長說這件事情?”

“我……”阮久搖頭,哭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我會把家裡人也害死的……”

“好了好了,不哭了,回家吧,回家吧。”

阮鶴扶著阮久,從赫連誅身邊經過。

阮鶴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赫連誅頷首:“是。”

*

再不管宮裡怎麼樣,阮鶴直接把阮久給帶出宮了。

直到出了宮,阮久的心情才稍微平複一些。

阮鶴把他送上馬車,回頭看向赫連誅:“你也上去。”

阮鶴最後上了馬車,吩咐了一聲:“回家。”

阮久還帶著哭腔:“先不回家。”

他還是不想讓爹娘知道這件事情。

“好。”於是阮鶴又改了口,“去萬宜樓,派人回去說一聲,我們中午都不會去吃飯了。”

阮鶴把簾子放下,回頭去看阮久。

阮久挨在赫連誅懷裡,赫連誅沒有說話,隻是摸摸他的頭發。

或許赫連誅也在後悔,他不應該和阮久一起去紫宸殿,他應該自己過去的。

就算是那天晚上,自己再忍一忍,先去紫宸殿拿了東西也好。

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