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時間與存在(1 / 2)

時間的囚徒 大圓子 5301 字 4個月前

連綿不斷的大雨過後,滔天的洪水席卷了整個世界。

洪水退下之後, 露出乾涸龜裂的土地, 黃沙漫天, 土地上已經沒有任何的生命。

整個世界陷入了死亡和荒蕪。

而國都中依然大雨連綿不絕,等待著末日的來臨。

年輕的帝王撐著已經再起不到任何遮蔽作用的油布傘,在暴風雨中艱難地向神廟的方向跋涉著。

四野寂靜,整個世界裡都找不到第二個生命,仿佛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顏脫終於挨到了神殿所在,他踉蹌著推開門進去, 因為已經在暴風雨中耗儘了力氣,乍一接觸到乾燥的空氣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外麵暴雨連天,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一樣, 神殿內卻依然乾燥而靜謐, 神殿兩壁上的燭台發出跳躍的昏黃火光。隻是和他所猜想的一樣,原本一直侍奉在神廟中的神官和僧侶也都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不見了蹤影。

神殿一片空寂, 他膝行著向前爬去, 仰望著麵前模糊不清的石製神像, 無望地祈求著對方的寬恕和垂憐。

他自問繼位以來勤政愛民, 從未做過任何出格不敬的事情,每日自省其身, 每月必有一日留宿神廟,整日虔心侍奉神於左右, 上天又為何要如此對待他和他國家子民,竟然降下如此的浩劫?

為什麼在他一夜醒來之後,皇宮乃至整個皇宮之中竟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饒是一向心誌堅定,在如此絕境之前,年輕的帝王也不由得絕望崩潰,他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祈求神的寬恕和救贖。

神殿中甚至沒有時間流逝的痕跡,也或許時間已經遺忘了這個瀕臨滅亡的世界。顏脫跪在神像前祈禱著,不會疲憊,也不會再感到饑餓。

神殿外始終是狂風暴雨,天幕完全被烏雲所籠罩,白晝也如黑夜一般。他難以出去,也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他覺得小腿有些酸麻,隻是不知道是單純生理上的還是生理與心理上的雙重作用。

所以他悄悄變換了一下姿勢,蜷膝坐在了地上。

顏脫用了很長的“時間”去祈禱,至少在他的意識中,是有很長的時間過去了。他甚至開始詞窮,隻能翻來覆去地說著同樣的話,直到自己也無法再忍受這樣的反複。

他慢慢地適應了外麵的暴風雨,那令人絕望的世界毀滅般的預兆和未來也漸漸不再令他心神動搖,他依然擔心末日的到來,但卻不知道毀滅究竟會在何時降臨。與此相對應的,這一成不變的空無一人的現狀才更令人不安——牆壁上的燭火始終保持著燃燒的狀態,從他進入神殿開始,並未縮短半分。他的動作帶起風時,火焰會閃動一下,而他若是不動,火光也像是靜止一樣。

相較之下,這種全世界僅剩下他一人的認知更令人膽顫並絕望,唯一的可交流對象是麵前的神像。

顏脫開始對神像講起了自己的故事,講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曆,講他如何統治他的帝國,講他此刻的恐懼、無助、絕望與孤獨。

時間之國的人們從生到死都在信奉著時間,但卻沒人能說清楚時間究竟是什麼,甚至無法證明其真實存在。人們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來度量祂,日升月落為天,四季輪回為年,再用時間來度量一個人、一個王朝、一項製度的存在長短。

時間仿佛是一個極度克製的主宰,祂不快半分、也不慢一分,祂公平而節製,記錄並約束著存在與覆滅的界限。當一個存在擁有時間時,他可以存活存在;當一個存在失去所有時間時,便會走向覆滅。

同樣因為時間,過去、現在、未來都被賦予了意義。

顏脫很小的時候被父親帶進神廟時就在想,如果時間真的有靈,祂該是多麼神秘、至高、宏偉而又難以捉摸的神祗。祂必然高於一切,如果時間不複存在,那麼山川、湖泊、火焰、日月也將一同隕落而失去意義。

人隻有知道自己還有時間時才會有希望,祂還象征著生命和無限的可能,那祂也必然是一位溫柔而強大的神祗。

在顏脫的幼年和少年時代,他總抱有許多這樣的猜測和幻想,而在這用不結束的世界毀滅前夕的暴風雨之時,他可以不疾不徐的,把自己曾想過的一切告訴麵前的神衹。

他不知道對方是否聽得到,但他希望時間能有靈,能聽到他的祈求,賜予這個世界更多的可-->>

能。

時間本身是沒有意識的。

祂不屬於存在的範疇,但祂約束並規定著所有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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