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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怡君知道這個消息很殘酷,可還是說出了口。

“明瑜,這幾年我也在打聽怡秋的消息,可省城那邊說怡秋化了名、改了身份去執行秘密任務了,不便透露任何行蹤。前幾天從南方傳來了一個口信,說由於叛徒告密,03號報務員在撤離時不幸犧牲了……”

齊明瑜一聽,就呆住了。雖然他心裡早有猜測,可臨到頭來還是感到難以置信。他顫著嗓音問道:“大哥,此話當真?”

“明瑜,據我們的同誌多方確認,犧牲的那位03號的確是她……”柳怡君紅著眼睛說道。

“……”齊明瑜心痛難忍,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才顫聲問道:“大哥,那邊可有人收殮?”

“有,組織上安排人員給買了一口棺木,就葬在鳳凰山腳下的那處公墓裡……”說到這裡,柳怡君忍不住落了淚。

那天聽聞噩耗,他是徹夜難眠。妹妹一直追隨著他走上了革命道路,可她不過二十一歲就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若是父親和母親知道了,該多難過啊?怡秋是他的妹妹,也是家中的長女,自小深得父母的寵愛。如果不是當初鬨著退婚,真是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可現在,卻好端端地丟了性命,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長眠在異地他鄉,豈不令人心痛?

柳怡君看著齊明瑜那張悲傷的麵孔,不知該如何寬慰他?儘管他倆分分合合、吵吵鬨鬨,可終究有著一道婚約。再說,齊明瑜很遷就妹妹,處處都讓著她。為了她,甚至改變了自己的人生道路。

齊明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團部的?他回到宿舍,凝望著遠處的天空,悲痛的難以自已。

無論是作為同誌還是戀人,她跟他都是最親近的人。當初齊柳兩家結親,更多的是出於聯姻考慮。他們兩家都是青州城裡的大戶,家世背景相同地位也很接近。早年間,父親跟柳先生就是好友,結成兒女親家是自然而然的事。可誰曾想,卻因為這門親事鬨出了一場風波。

結親之事是早早就定下的。那時,他才十二歲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反抗,對這包辦婚姻也就默認了。而柳怡秋卻以大小姐自居,還嘲笑他是個病秧子。這話傳到了他耳朵裡,著實氣惱,就發奮練起了拳腳。

直到上了高中,才有所警醒。可因為父親跟柳家的關係,他也不好說啥。而柳怡秋長大之後對這門親事也不滿意,說是封建包辦婚姻要求退婚。柳家自然不肯答應,那個柳怡秋就自作主張地給他寫了一封信,陳述了利害關係,要求他主動提出來。

對柳怡秋,他小時候見過幾麵。記得她掐著小腰、尖著嗓子很是厲害,個子比他還要高一些。長大後倒是不曾見過,隻知道她是個才女,去省城念了女中。可沒想到她接受了新思想,很是進步。見她主動提出退婚,他也不想勉強。可兩家長輩卻不這麼看,都是知根知底的,小時候還見過麵,咋就突然翻臉了?

家長們極力撮合著,還趁著暑假讓他倆在花廳裡見了個麵。

柳怡秋的變化很大,看上去就是一個剪著齊耳短發的窈窕淑女,跟小時候的霸道囂張截然不同。他感到十分驚訝,心也莫名顫動起來。

而柳怡秋見了他,也一改往日印象。還跟他說:“哎,你小時候風一吹就倒了,我還以為你是個病秧子呢!想著本小姐怎麼能嫁給一個病秧子?當然要反抗了……”說完,就哈哈大笑。

接下來的事,就順暢起來。

兩家商議了一番,就給他們定下了婚期,說等高中畢業了就完婚。可柳怡秋卻不肯答應,說她要念大學。他也想讀書深造來著,就說服了父母雙親等他們大學畢業了再舉辦婚禮。

高中畢業後,他考上了工業大學,柳怡秋也進了省立師範。按理說,他倆本是幸福美滿的一對,雖然是包辦婚姻可都見過麵了,話也說開了,彼此還算滿意。可柳怡秋受她大哥的影響,接觸到了革命思想,也鼓動著他追求進步。

一開始他並不情願,隻想按照父親的願望走上實業救國之路。可經不住柳怡秋一再勸說,甚至拿退婚相威脅,最後隻好答應跟她一起奔赴延安。可臨到出發前,柳怡秋卻接到了上級通知不告而彆,他信守著承諾就隨著同學們一路北上。由於道路封鎖無法通行,就在途中參加了敵後抗日武裝。

邊區的條件是艱苦的,一部分同學留了下來而另一部分同學做了逃兵。他想,既然選擇了革命道路,就要堅持到底。他咬緊牙關適應了部隊上的生活,成了一名鋼鐵戰士。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柳怡秋。

這幾年他托人去打聽,卻杳無音訊。後來,柳大哥也投了軍,這才想辦法跟他聯係上了。可柳大哥那邊也沒有怡秋的消息,說是組織上有紀律不能隨便打聽。可誰曾想,卻聽到了這個噩耗?

齊明瑜的心被重重地擊了一下,疼得無以複加。

在他的記憶裡,柳怡秋是熱情的,強勢的,就像一輪朝陽光芒萬丈。而他呢,希望的是一種小橋流水般的恬靜,一種怡然自得的居家生活。即便他扛著槍衝鋒陷陣,可心底的那種渴望卻從來不曾改變過。

他也曾想過,他和柳怡秋是否合適?可由於種種原因,他們被緊緊地拴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愛她?可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要刻意保護的人,也是他肩上擔負的責任。

齊明瑜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寫了一封信,燒給了柳怡秋。他們之間有過爭執,有過不和,甚至還跟她賭過氣。可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像一陣風了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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