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1 / 2)

作者有話要說:  (看這裡~為了防盜,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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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裡,各地的夏收工作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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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糧果然減了產,旱災是一方麵,社員積極性受挫是一個方麵。可這個時候還沒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都在搞清算提意見,批評公社乾部的工作作風和瞎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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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去年躍進過程中的確出現了不少問題,意見最大的就是共產風和平調物資。共產風刮起來的時候,有些村子還好,隻是把農戶名下的土地、農具、牲畜等物件入了集體,可有些村子卻走了極端,糧食和棉花都上繳了,自留地被收走了,田間地頭栽種的果樹也充了公,弄得家裡啥也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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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政策又變回來了,可以弄自留地蓄養家禽家畜了,可耽誤的時間、被損壞的園子咋辦?還有就是公社搞大會戰時,不斷地向生產隊要糧要人要農副產品,這都是公糧之外的攤派,不給還不行。隊裡負擔不起,隻好勒緊褲腰帶從社員嘴裡摳食,弄得村集體也出現了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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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帳算下來,公社那邊該清退的就清退了,退不回來的也沒轍。因為這個,好些乾部受了處分,有的被降了職,有的下放到隊裡參加勞動,嚴重的還被開除了公職。那些被開除的雖然是極個彆現象,可在核賬時都存在貪汙等問題,在大公無私的年代裡哪能容忍這個?一番整頓下來,社員們好歹出了口氣,情緒也穩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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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情況有些見了報,有些做了內部整頓,有些是小道傳播。椿芽在家裡坐月子,依然保持著看報紙、聽廣播的習慣,有時就跟娘聊聊天,打聽一下老家那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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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前年來過一趟,對部隊上還算熟悉。她跟果果和陽陽住在北間裡,幫著椿芽招呼家事、照顧孩子。齊明瑜也能跟著喘口氣了,為了給娘解悶兒,就去商店裡買了一台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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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營區這邊好些家庭都有了,大家都一樣了也就不冒尖了。跟前幾年相比,節目頻道多了不少,椿芽喜歡聽新聞,果果和陽陽愛聽少兒節目,娘喜歡聽家鄉戲,大林跟著學外語,他就陪著家人啥節目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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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壯的出生,對果果和陽陽影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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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又當姐姐了,就擺出了小大人的架勢,見陽陽趴在床前想用手指頭戳戳弟弟,就攔著說:“陽陽,壯壯還小,隻準看不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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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聽姐姐的,就縮回了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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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應哥哥了,對這個小弟弟稀罕得很,見他穿著紅兜兜閉著眼睛隻顧著吃,就想逗逗他。可小娃娃實在太小了,除了呼呼啥都不懂,他就仰著小臉問:“媽媽,陽陽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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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陽陽剛生下來時就這麼一紮長,跟個小老虎仔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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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看著壯壯,就想起了陽陽小時候,那可真是弄哭會鬨,一刻也閒不住啊。壯壯也很能吃,隻要吃飽喝足了就不哭不鬨,倒是省心。反正,倆娃娃都比陽陽省勁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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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明瑜也發現了,就指著陽陽的鼻子說:“陽陽,瞧瞧你弟弟再瞧瞧你,小時候鬨人鬨得頭疼……”陽陽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感覺一點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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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見了,就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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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娃娃甭管咋吵都不生氣,倒是樂觀得很。再過幾天,小家夥就滿四周歲了,還嗷嗷著說:“媽媽,等到秋天陽陽要和英子一起升到大班去……”她怕把陽陽的生日忘了,就讓明瑜把那張日曆卷起來,做了個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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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陽自己也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還跟果果說:“姐姐,媽媽說了生日那天要給我吃兩個煮雞蛋呢!”果果瞅了瞅弟弟,心說,弟弟除了吃啥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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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號,是陽陽的四周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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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照例吃了頓好的,還給陽陽多煮了一個雞蛋,裝在小網兜裡掛在了脖子上。可小家夥去托兒所的路上,就把雞蛋給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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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過後,椿芽也出了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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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正值七月,天氣格外炎熱。徐秀蘭猶豫著要不要再請一個月事假?椿芽想讓娘留下來,可娘是有單位的不好一直請假啊,那是要扣錢的,影響也不好。薑茂山也寫了信過來,說:“椿芽娘,你啥時候回來啊?聽說隊裡的糧庫快見底了,實在不行咱就把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搬到鎮子上住,攏在一起吃飯也能節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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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也掛念著家裡,可她走了椿芽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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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就勸娘回去,說這邊有明瑜呢,她身體恢複得不錯,娃娃也健康,再說不是還有托兒所嘛。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她未提起,在困難時期國家為了減輕農業負擔下放了一大批乾部和職工,有些轉成了農業戶口就不再吃商品糧了。像娘這樣的,雖然不屬於五八年進城的那一批,但也要謹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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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隊上又呆了幾天,徐秀蘭就搭乘郵車回了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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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問起村裡的情況,薑茂山說:“今年隊裡的收成不好,完了公糧之後就沒剩下多少了,再按照人頭一分,每天還不合半斤糧食……這幾天食堂裡都改成一日兩餐了,飯也稀了不少,肚子餓得特彆快,虧得老爺子把口糧給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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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她爹,等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搬過來了,那地窖裡的東西咋辦啊?” 徐秀蘭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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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她跟椿芽爹攢了點東西,一部分存在了鎮子上,一部分擱在了老宅子裡。椿芽的爺爺不肯過來,一個是因為這邊窄簡住不下,另一個是為了看東西。雖然社會風氣很好,基本上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也得防止外人摸進去發現端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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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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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茂山瞅了瞅屋子,這邊實在是擱不下了,靠牆搭著貨架擺滿了東西,床底下也是瓶瓶罐罐的。春天裡糧店剛分了一間屋子,可東西放在那邊怕人瞧見了,這邊的房子就繼續租著,想請老爺子和老太太搬過來,可二老卻不想過來,說守著家呢。他想,實在不行就跟椿芽娘繼續跑吧?以後回老宅子那邊吃飯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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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也是這個意思。她知道婆婆念舊出來了不習慣,她跟公爹一輩子都住在老宅子裡,不想來回折騰了。想到這裡,就從腰裡掏出了一個手絹包,遞給了薑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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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她爹,這是椿芽和明瑜給的,讓咱貼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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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茂山見裡麵是一疊糧票和一卷鈔票,就搓著手抱怨道:“哎,你要這些乾啥啊?椿芽那邊也緊張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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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咱也不想要啊,可明瑜硬要塞過來,說不要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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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的確不想要,可椿芽說家裡糧食緊張,爺爺奶奶和二林得吃飽了,困難時期就要到了,咬牙的時候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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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薑茂山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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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糧票和鈔票交給徐秀蘭保管,還說:“學校裡快放假了,等二林回來了就把那屋子收拾一下,用高粱稈子隔成裡外兩間,咱住裡間,大林和二林住外間,這兩間屋子到期就不再續了,還能省幾個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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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看著屋子有些舍不得。他們在這裡住了好幾年了,多少有了感情。這屋子也不算舊,還是磚房結實著哪。那房東家的媳婦也試探著問過,還跟她商量著說:“嬸子,你和大伯都是公家人,按月領著工資呢!看著你家大林和二林都長大了,要不就把房子買下來吧?價錢上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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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動心,這幾年手裡也攢了幾個錢,若是再添點就能把這宅子買下來了。徐秀蘭把想法一說,薑茂山也考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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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這個意思,隻是未下定決心。見椿芽娘提起,就壓低了嗓門說:“椿芽娘,買房子是件大事,這事得跟椿芽商量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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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那就聽聽椿芽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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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蘭知道閨女很有見識,看啥都很準。像這缺糧之事果然發生了,擱在去年和前年誰能預見到啊?如果不是早有準備,隻怕心裡正發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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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回老家了,椿芽的產假也到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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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壯壯送到了托兒所,就去單位上了班。現在產假不過四十多天,也有超假的,可她不想這麼做。她覺得無論什麼時候競爭都是存在的,如果自己不努力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家庭婦女。況且,她還有學業壓身,隻要考完最後三門就能拿到畢業證了。這一陣耽誤了不少功課,她正在複習準備迎接考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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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下旬,大林放暑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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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參加了勤工儉學,去省城某研究所實習。這是一家部級直屬單位,對外說是科研機構可椿芽覺得沒那麼簡單。跟大林一起去實習的還有其他三位同學,都是係裡推薦的,不但品學兼優,政治上也十分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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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大林回來說:“姐,那邊條件不錯,活兒也不累,還管三頓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