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2 / 2)

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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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月裡,椿芽迎來了三十六歲的生日。她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圓圓臉,大眼睛,皮膚白皙,頭發烏黑發亮,好像沒什麼變化。過生日,是不是要吃點好的?齊明瑜也笑著說:“椿芽,今天要吃煮雞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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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就吃,反正家裡還養著兩隻老母雞呢。現在副食品供應還算正常,部隊上又在提倡搞農副業,蛋禽供應比較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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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雞蛋時,孩子們並不曉得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椿芽不想告訴他們,自從決定不過生日了,這個日子就成了她和明瑜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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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晉-江-獨-家-發-表,謝-絕-任-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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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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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了,抱歉哈~

安排妥當後, 薑長福撐著油傘去了前院。他把椿芽叫進屋裡, 關起門來嘀咕起來。

對這個孫女, 他是偏愛有加,覺得她跟彆的娃娃不一樣。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黑黑亮亮的, 透著一股靈氣兒。

說起來,薑家門裡幾代單傳, 子嗣十分艱難。他三十歲那年才有了茂山, 茂山十六歲就成了親, 一直挨到二十好幾了才有了椿芽。這幾年族裡有不少人上門來當說客,想把家中的子侄過繼過來。他跟茂山說:“這麼熱心不就是相中了咱家的宅子和那幾畝田地嘛?哼, 隻要爹活著就甭想得逞……”

家裡的這些事, 椿芽都曉得。

如果不是爺爺頂住了壓力, 恐怕族裡早就鬨翻天了吧?記得小時候爺爺跟爹說:“甭管是男娃還是女娃都是咱薑家的種, 也隻有薑家人才有權繼承祖上傳下來的這份家業……日後,若膝下隻有椿芽一個, 就給她招個上門女婿吧?省得去人家家裡吃苦受累……”

那時她說不出話來, 可心裡都明白。爺爺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常常跟她說話, 還教她認字。現在她有了變化,爺爺高興得直念叨:“老天有眼啊,日後椿芽定是個有出息的……”

椿芽仰著小臉看著爺爺,覺得格外親近。她想問問爺爺村裡有沒有一個叫根生的年輕後生?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根生就是曾祖父的小名,離開薑家灣後就改了名。她不知道曾祖父跟薑家有無關係?可同樣都姓薑, 沒準還是族人呢?聽曾祖父說那時家裡沒有田地,靠給東家靠扛活混口飯吃,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說起來,她是幸運的。她家雖然不是大財主,可也是個富裕戶。家裡有一所宅子和五十畝良田,吃喝不用發愁。爹娘好不容易才有了她,更是疼到了骨子裡。爺爺奶奶也發了話,說要給她招個上門女婿。她想隻要保住了這個家,就保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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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茂山冒雨出門,去了保長家。

保長叫薑長貴,四十來歲,是他的遠房叔伯。不過,跟他家已出了五服,血緣關係淡了不少。見了麵他還是喊了聲保長,這大小是個官銜,人家的權勢和地位在那裡擺著呢。

一番客套之後,薑茂山鼓起勇氣說道:“保長,這雨下個不停怕是要發洪水吧?那堤壩一旦衝毀,後果不堪設想……”

薑長貴呲著牙,笑道:“茂山,這話可不敢亂說哦,咱這一片堤壩堅固從未發過大洪水,好端端的咋會潰壩?”

薑茂山好說歹說,可保長就是不信。提到搬遷之事更是搖頭,說:“這勞民傷財的,折騰個啥啊?再說,咱有護堤隊日夜巡邏,就放心好了……”

薑茂山一勸再勸。最後,保長惱了,一拍桌子大聲喝道:“薑茂山,你這是妖言惑眾!小心族裡拿你說事……”嚇得他趕緊縮了縮脖子,住了口。

離開保長家後,薑茂山是愈發不安。

心說,管不了彆人還管不了自己?他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早點跑路。可走到家門口,又頓住了腳步。

這人命關天,不可輕易放棄。

他想了想,就抬腳去了族長家。可族長也是半信半疑,還順嘴問起了過繼之事。他有些煩躁,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惦記著那點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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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清晨,終於停了。村裡的道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吃罷早飯,薑茂山就趕著驢車去了青溪鎮。

那邊離村子有十多裡路,在河的上遊,地勢很高。他想在鎮子上找間房子,把家裡的東西都搬運過去。臨出門前爹特意叮囑他,要賃套磚房經得住水泡才成。他踅摸了一圈,最後在高崗子上賃了一套小院子,有三間北屋帶著一間灶屋,雖然價格不便宜可為了保命隻好忍忍了。

回到村裡,消息已經傳開了。

鄉親們是半信半疑,見他家一車接著一車往外搬運東西,也跟著發慌。薑大伯攔著他問話,他就照實說了。

“大伯,都到這個時候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薑大伯一臉疑慮,回到家裡也開始收拾東西。還讓他兒子去李家寨探路,那邊是他嶽家,離河道幾十裡地,安全得很。又催促著他兄弟一家趕緊想轍,實在不行就跟他一道過去。

這麼一來,村裡是人心惶惶,說啥的都有。

尤其是村東頭的李神婆跳得格外歡騰,說村裡有一股妖氣,要給大夥兒招災哪。可她回到家裡,卻讓當家的趕緊收拾東西準備跑路,還派人去給她娘家報信早作安排。

保長也坐不住了,讓長工們套上馬車去縣裡。那邊地勢最高也最安全,再說他家有宅院,搬過去也方便。其他幾家大戶也行動起來,村道上都是搬東西的,拉糧食的,把路都給堵了。

瞅著領頭的都跑了,村裡的漢子們也放下鐮刀出去尋找落腳點,護堤隊也就解散了。椿芽聽說後,鬆了口氣。心說,甭管采用啥辦法,隻要離開村子就行。

她惦記著曾祖父一家,就跟爹打聽了一下。爹說薑二伯的兒子就叫根生,是給徐大戶家趕車的,已經拉著糧食去縣裡了。他們一家也打算跟著他大伯去李家寨,避一避。

幾天下來,薑家院裡已是空蕩蕩的。

大牲口都牽走了,豬羊雞鴨都運走了,就連半乾的麥穗子都清空了。爺爺奶奶和娘也提前過去收拾屋子,在那邊安營紮寨。

椿芽跟爹說:“爹,咱家能搬走的都搬走吧,洪水一過隻怕啥都不剩下了……”薑茂山嘴裡應著,把屋裡屋外又清理了一遍。

到了農曆五月十一,椿芽跟爹準備乘坐驢車趕到鎮上去。

這時候,村裡走了一大半。可還有一部分死腦筋的不肯走,說啥也不相信。可他們就不想想?連保長家都跑了,還留在村裡等死不成?

椿芽著急,就拉著爹去村口敲鐘。

“當當當,發洪水了,快逃命吧,把吃的穿的都帶上啊……”她扯著嗓子,大聲喊著。這是她最後能做的,等到洪水來了想跑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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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茂山一家在鎮子上安頓了下來。

第二天夜裡,洪水果然來了。青沙河潰壩了,一連毀了下遊的幾個村子,衝走了上千人,可謂慘痛之極。緊接著,黃河水又裹著泥沙漫了過來,淹沒了大量的農田和村莊。這一片距離黃河幾百公裡,都到省界了可依然損失慘重。彆的地方咋樣?更是難說。

薑家灣地勢低窪,那些跑路的都撿了一條命,那些頑固份子可就遭了秧,有被洪水衝走的,有爬到樹上躲過一劫的。說來說去,還是舍不得那點家業。可命都沒了,家業也沒能保住,在災難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過了十來天,洪水終於退卻了。村民們陸陸續續地返回了家園。

可房子和農田都被毀了,到處都是黃澄澄的泥沙,就連喝水都十分困難。一時間,村子裡哭聲震天。可日子總得過下去吧?各家各戶展開了自救,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清理農田。夏糧歉收了,就指望著秋莊稼呢,不然下一季吃啥?

薑茂山一家還在鎮子上住著。他徒步回家看了看,見院牆塌了一半,豬圈也被衝垮了,可屋子還在。他家是磚瓦房,結實得很。他稍稍放了心,就趕回去報信。

薑長福聽了,扼腕歎息。

可這天災誰又能抵擋得住?相比起來,他們家算是好的。至少東西和糧食都運出來了,剩下的都是不怕水淹的,回去收拾一下就成。可那幾十畝良田卻被毀了,這一季的秋莊稼能收回來一成就不錯了。

想著日後的光景,還得早做打算,於是跟兒子說:“茂山,過幾天咱就回去,得多雇幾個人手清理一下,不然那地就荒廢了……”

“爹,就按您說的辦……”薑茂山是連連點頭。

家裡沒請長工,逢到農忙時節就雇幾個短工幫忙。他和爹都下地乾活,彆看爹六十多了,可身體還算硬朗,手腳也閒不住。還常常跟他說:“咱是莊戶人家,不能好吃懶做。這點家業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得好好守住才是……”

他明白辛勤耕作才能持家。他跟椿芽娘都節儉慣了,平日裡穿著粗布衣裳、吃得是粗麵雜糧,把細米白麵都省下來留給了爹和娘,還有椿芽。

說起來,他們家在村裡算是個中等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不像保長和那幾個大戶人家,有上百畝良田不說,外麵還跑著船做著生意,銀錢就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淌進來,一家人啥活都不用乾,就連吃飯洗臉都有丫鬟婆子給端上來。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雖然令人羨慕卻不長久。老話說得好,富不過三代就是如此吧?

一家人圍著桌子,商量著事兒。

椿芽在一旁聽著,也打算跟爹娘一起下地。她年紀雖小,刨個土栽個苗還是可以的。薑茂山一聽很高興,說椿芽懂事了,能幫家裡乾活了。可薑徐氏卻舍不得,就柔聲勸道:“小閨女家家的,弄得一身泥巴成啥樣?不如在家裡跟你奶奶學做針線活兒吧?”

椿芽笑嘻嘻地說道:“娘,咱家世代務農乾點活算啥?”

“嗬嗬,這個小椿芽,嘴咋恁甜呢?”薑老太太也繃不住笑了。椿芽憋了七年不說話,這一開口可是驚人啊。

薑長福瞅著椿芽那機靈勁兒,心裡一動。

這娃娃這麼聰明,得好好培養一下。就說:“椿芽,等到農閒時節,爺爺送你去學堂裡念書,跟著梁先生長長學問……”

“爺爺,您不是教我認了好些字嗎?咱還花那個冤枉錢做啥?”椿芽一聽,連連搖頭。她不想去,心說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