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1 / 2)

作者有話要說:  (看這裡,為了防盜見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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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開學後,知識分子再教育運動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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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運動期間高校停止了大麵積招生,一大批教職員工沒事可做,國家又不能白養著,就得想辦法安置。有教學任務的就留在了學校,沒教學任務的或是思想有問題的就被下放勞動了,有去工廠的,有去農場的,三天後就要集中報到。肖楚莘也在其列,她被分到了黃泛區農場,嚇得哭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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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你快想想辦法啊……”肖楚莘眼巴巴地瞅著丈夫,淚光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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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楊教授也犯了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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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所裡保他,他也得下去。那些家庭出身不好的,思想落後的,這次都得下去接受工人農民的再教育,什麼時候回來就不好說了。相比起來,教數理化的要好些,不像教文科的那麼慘。國家出了政策,數理化還是要學的,高考雖然停了可大學還在啊,要從工人中選拔優秀的送到大學裡進修,學製縮短了,兩年就畢業了。這麼一來,理工科教師留校的不少,可文科類的就抓瞎了,除了耍耍筆杆子就是殺吃的材料。楚莘是教中文的,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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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教授沒轍,就把女兒叫了回來。他說:“肖華,你回去跟大林說說,看看他那邊有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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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大林一個搞研究的,整天在實驗室裡呆著,能有什麼辦法啊?” 楊肖華也犯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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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華,我記得大林的姐夫認識不少人,姐姐也挺有本事的,看看能不能幫個忙?你媽這個樣子你也明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去了農場還不要了老命啊?看看能不能留在城裡?去小廠子裡做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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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肖華雖然嬌氣,可還是孝順的。她回到家就跟大林說了,大林就給椿芽打了電話。椿芽是個熱心的,自然肯幫忙。她也知道就肖阿姨那樣的去了農場還不給折騰沒了?這事若提前打個招呼就好了,現在恐怕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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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說著,那邊就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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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幾輛大卡車開進了校園。裝好了行李之後,肖楚莘就戴著草帽上了車。她眼裡噙著淚,還不敢落下來怕人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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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看著也不好受,就緊緊地攥著肖華的手,說:“肖華,你放心,姐姐那邊正在想辦法,很快就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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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的確在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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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省大隸屬於省教委,市裡管不著,她認識的人大都是市裡的,還真幫不上什麼忙。這時候,她忽然想到了柳怡軍,那是個能說得上話的,說一句比誰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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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班後,她去找了祁蘇彥,請她幫個忙,說:“肖阿姨身體不好,去了農場怕不適應,看看能不能留在城裡接受再教育?”祁蘇彥滿口答應,她跟椿芽的交情可不一般,就給柳怡軍說了。柳怡軍打了個電話,報了肖楚莘的名字,讓下麵的人給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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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星期,這事就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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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莘到了農場,隻乾了一個月就回了省城。其實,她可以提前回來的,下麵的人怕影響不好,就呆滿了一個月。椿芽心說,資產階級不識稼穡之苦,鍛煉一下也好,省得把女兒教成那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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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莘接受了再教育,回來後果然有了不同。穿著打扮樸素了不少,也知道動手乾活了。楊肖華看到母親身上的變化,也有所觸動,雖然家務依然做得不好,可態度比以前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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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林覺察到了,就跟椿芽透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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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也暗自得意,心說,上麵看問題可真準啊,製定的政策也很有針對性,資產階級自認為高人一等,不把勞動人民放在眼裡,也唯有親身體驗一下,思想上才有所提高吧?要說這勞動鍛煉比啥都管用,說了一大筐道理都比不上拿著鋤頭乾一天農活來得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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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後世的那些精英不就如此嘛,站著說話不腰疼,淨整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說來說去,還是缺乏勞動鍛煉,勞動改造的不僅僅是思想還有體格,唯有感到疼、感到累才能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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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莘回來後,被安排到了校辦工廠裡糊紙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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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咋樣,比去農場強多了,楊教授算是鬆了口氣。他知道大林的姐姐和姐夫都是有能耐的,遇到啥困難了也能幫著解決。當初,除了大林有才之外,他也相中了這一點。看看到了關鍵時刻,不就派上了用場?而那些沒有關係的,隻能灰頭土臉地去黃泛區參加勞動。當然,這種想法隻能藏著掖著,不敢冒一點頭,要是被人發現了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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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運動帶來的另一個影響,就是機關乾部的安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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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委會成立後,好些單位都變成了兩套班子,有上來的就有下去的,人員增加了不少。按照政策,又對機關乾部做了精簡,一下子減下來百分之九十還多。這麼多人閒著當然不行,得給他們找點事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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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北方某農場想出了一個法子,圈了一塊地,蓋了排房弄了個學校,把一批乾部安置下去,這樣既能組織學習又能參加勞動,還能發展生產,跟當地群眾也緊密聯係起來,一改過去高高在上的官僚主義作風。這個經驗被申報上去,立馬引起了高度重視。於是,“五.七”乾校興起了,下放人員都成了乾校學員或五七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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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裡也不例外。要說,省轄的農場不少,黃泛區就是最大的一個。解放前那裡是無人區,解放後就變成了大農場,那邊缺人,把乾部們送過去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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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過後,省裡、市裡集中了十幾輛大卡車往外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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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看著那個場麵,是百感交集。讓乾部們下去鍛煉,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吧?聽說那邊實行了半軍事化管理,學員們過著集體生活,每天出操、出工,外出要請假,不得隨意離開。這種鍛煉好是好,可真輪到自己頭上了就不會舒坦了。局裡就去了一批,不過沒她的事兒,徐老師也差點被弄過去,是錢科長出麵保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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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人員時,錢科長說:“徐同誌是科裡的業務骨乾,全市的工資預算都在他這裡,你們把徐同誌弄走了,到時候發不下來工資可彆埋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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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倒是沒人再堅持了。徐老師又不是當權派,沒啥油水也沒人跟他較真。再說,不管是造反派還是老乾部都得發工資吧?若發不下來,還真是個事兒。於是,財務科這邊沒啥變化,其它科室就不好說了,名單一下來,都得回去收拾行李卷兒。去了那邊,工資標準不變,就是乾活兒累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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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下放勞動,椿芽還聽到了一個小道消息,說:“這一批都是有問題的,以後所有的乾部都得下去鍛煉,一批一批地輪換”。椿芽心說,她也是乾部啊,雖然沒啥職權,可想著有一天要去農場摸鋤頭把子,就冒出了一頭冷汗。這習慣了辦公室,真下去了恐怕吃不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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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這邊沒事,可有一個人卻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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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簡得知父親要去泛區農場,心裡發急,就聯係了大哥和二哥。可他們也沒啥好辦法。自從父親下來了,就很少回家了,大嫂還說:“彆因為一個,把全家都給沾上了……”聽到這話,氣得她想回嘴。母親說:“甭搭理她,就讓她說吧,當初和咱結親不就是看著你父親的名頭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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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下放之事,趙淑音很冷靜。她說:“老秦,我跟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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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音,你去乾啥啊,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做,去那邊能做啥……”秦子雄擺了擺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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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看看你那腿,天一冷老毛病就犯了,路都走不成……”趙淑音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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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沒事,去農場活動一下也好……我走了,這個家你得看著,玉簡和玉舒回來了也有個去處……再說,玉簡還需要你來照顧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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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雄很樂觀,勸家裡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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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簡卻不想放棄,父親五十好幾了,身體也不好,去了農場哪受得了啊?她給椿芽打了電話,在電話裡不好說,就約了下班後在宿舍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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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趕過去,看到玉簡小腹微微隆起,就關切地問了幾句。秦玉簡說:“唔,沒事,不影響吃飯,晚上睡得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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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放了心,對玉簡很是佩服。她跟肖華真是鮮明的對比,一個自理能力很強,一個被家裡養成了廢品。可二林不在家到底不方便,她得儘可能地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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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簡說:“書婷姐,您就放心吧,有我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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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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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阿姨跟肖阿姨不同,趙阿姨雖然也是大家庭出生,早年就參加了革命,不像肖阿姨那樣做作。這都是在革命隊伍裡鍛煉過的,可謂脫胎換骨。她想得幫這個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秦伯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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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回去後就跟明瑜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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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泛區農場裡都是明瑜的老部下,當年轉業時去了不少,他打聲招呼就成。齊明瑜也笑著說:“椿芽,你就放心吧,秦伯伯去了那邊不會受委屈的,恐怕比在城裡還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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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齊明瑜就給泛區農場的曲書記打了個電話,又跟章場長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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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倆人都是他的老部下,當初轉業時哭得跟淚人一樣,死活都不肯走。可去了農場乾得很歡,十年下來水稻、果樹、魚塘、養豬場是應有儘有,就像個世外桃園。即便運動來了,誰敢拿轉業乾部說事?那身上都是槍眼兒,流淌的都是英雄的血液啊,看著就令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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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秦伯伯的事情就給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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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芽去找秦玉簡,跟她說了一下。秦玉簡鬆了口氣,連聲說著:“謝謝書婷姐……”椿芽笑著擺了擺手,說:“玉簡啊,不用客氣,有啥困難就言語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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