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勸人的目標沒有達成不說, 還被給反懟了一頓,讓安常煦去見祖母時,情緒還有些鬱卒, 倒不是因為被懟。
而是因為李常欣懟他的話很現實, 身為一個皇帝, 讓那些保家衛國的士兵吃不好穿不暖, 確實是他的失職, 哪怕那是從前就一直存在的問題。
“奶, 那次去過京郊大營後, 我特意關注過兵部給他們的撥款, 沒發現有什麼克扣,我見徐世子也還算勤勉坦蕩,不像是會從中貪墨的人, 可是那些中下層士兵的生活,實在清苦得很。”
聽到他描述完那些將士日常的穿著與食物後, 發出的這番感慨,陳鳳琪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問出另一個問題。
“依你所見, 那些士兵可曾抱怨食物不好, 吃不飽?”
安常煦認真回想了一下, 才回道。
“好像沒有, 每到用餐時間, 一個個看上去都很高興的樣子, 所以我雖發現他們菜中沒有什麼油水, 更沒什麼葷腥, 主食還都是以粗糧為主, 回來並沒有多說什麼。”
就是心中有些不適, 他們家當初也不富裕,供養著南江書院上千師生時,那每餐的菜,都是葷素搭配,粗糧與細糧少說也達到了對半,每人每天還有一個雞蛋。
陳鳳琪點頭道。
“因為那些底層士兵大多都是貧苦家庭出身,對他們而言,能有機會敞開了吃,可以填飽肚子,就能讓他們滿足,所以他們就不會有什麼怨言。”
“貪墨、克扣,肯定是在所難免,徐世子當然不會參與,不過那京郊大營就在皇城根下,裡麵牽涉著許多勢力,他在某些時候,肯定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能讓那些人不敢太過分就行。”
比起李常欣嫉惡如仇的性格,安常煦的性格明顯要圓滑一些,可是他在某些方麵的見識與經曆不足,才會讓他在某些方麵產生一些認知方麵的錯誤。
“奶,您的意識是說,那些貧苦百姓的生活,吃得比那些還要更差嗎?”
想起她初來這個世界時,從於州遷往湖州的一路上的見聞,陳鳳琪態度肯定的回道。
“當然,還要差得多,乾活的男丁吃乾的,也不敢敞開了吃,小子能吃個半飽,婦女與姑娘連稀湯都喝不飽,是貧苦百姓家的常態,若是遇上大災大荒之年,更淒慘。”
而且,算軍中開支的話,還要考慮不同駐軍區域中的物價,京中與周圍的物價,肯定難免要比旁處高一些。
安常煦神情嚴肅的點頭,他從小生活在李家莊,懂事後,總聽說莊上那些工人家庭沒什麼地,家境十分貧苦,才會到李家莊做工。
無意間受此影響,安常煦以為那些人的日子已經過得很辛苦,但是他們日常的飲食,絕對比軍中的飲食好得多。
雖然回於州參加考試,以及後來上京的途中,也曾到過、遊曆過一些地方,卻因張冬生、袁文義他們的安排,隻在一些繁華之地逗留,不曾與沿途一些小村鎮的人有什麼接觸,也就沒有見過真正貧苦的山村百姓的生活。
“是孫兒的見識太淺薄了,這可真應了您曾給我們講過的那個‘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陳鳳琪也有些感慨。
“這也不能怪你,誰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們的命運竟然會如此突然的發生巨變,你還沒來得及真正去見識外麵的世界,就坐到現在的位置上。”
“想當年,我也是如此,聽說世上還有人吃不飽穿不暖,總會感到難以理解,隻要是有手有腳,能乾活的人,怎麼能窮到吃不飽穿不暖呢,直到……後來,才發現,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會導致某些人生活得極其艱難。”
“這種貧富不均的現象,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一直都會存在。”
安常煦聞言,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奶,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一現象呢?就算改變不了,能改善一些也好。”
“想要改善這一狀況的前提條件,是邊關無戰事,國內政局穩定,吏治清明,重用真正有能力的人,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得,一急就容易出錯。”
連前提條件都滿足不了,何談改善民生經濟,安常煦認真記下他奶說的這些,急不得,一定要逐步來。
與安常煦見到軍中飲食條件差,首先質疑那些管事存在貪墨與克扣現象,回去就在私下裡查賬,打算等到根基穩定一些後,就來個秋後算帳不同。
帶著王修業、趙小雪他們進入軍中,成為小兵中的一員後,李常欣忍了三天時間,在這三天裡,弄清楚周圍的環境後,她首先將目標放在了距離大營駐紮地不遠的那片山林中。
“來了三天都沒能吃口肉,餅子又粗又硬咯嗓子,我們去山裡搞些吃的吧?”
趙小雪有些猶豫的勸阻道。
“郡主,說好了我們得要遵守這裡的規則啊,哪能一來就違反紀律呢?做這種事,肯定瞞不了其他人,到時候被人給告到徐將軍那裡,我們說不定就得哪來的回哪去。”
想到來這京郊大營中的見聞,李常欣憋了一肚子火,在她看來,這些除了每日裡固定的操/練,便閒著無所事事,態度散漫的將士,還不如南江書院的那些書生看著有精氣神。
那固定的操/練,也都敷衍得很,看著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丁,她一個就能打倒一大群,讓她看著就覺得來氣,完全辜負了她對軍中的期待與向往。
“我來這裡,是想要乾實事的,要是總顧慮那些個紀律,我豈不是什麼都乾不了,就是過來體驗一下這些士兵的生活過得有多苦?”
那絕對不是她想要的,說到這裡,李常欣扔掉手裡的草葉子,態度堅定的站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