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容的那個縣吏隱約聽到自家縣丞將這李姓中年人稱為老師, 壓根就沒有想到,那位看著氣質儒雅、笑容溫和,不怎麼顯老態的婦人, 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陳太尊。
畢竟陳太尊極具威嚴, 令人望而生畏的消息, 不僅在鄉民之間被傳得沸沸揚揚, 在他們這些衙門中人的心中, 更是威名極甚。
左平江因為是南江書院的早期學生, 對陳鳳琪一家都比較熟悉, 都知道東家太太向來不喜歡彆人見她磕頭行大禮, 所以即便知道對方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仍保持著從前的習慣。
因此那平容縣吏也不會想到,他們縣丞見了傳聞中的太尊與安遠伯那等貴人, 竟然隻是躬身行個禮這麼簡單,沒有絲毫的敬畏。
所以聽到那位婦人這麼說, 那平容縣吏對吳校尉也是這麼解釋。
看到安遠伯身著普通青布衫的打扮,吳校尉迅速意識到,那位應該是私下出行, 沒有擺依仗, 擔心因自己的失言而耽誤到那位‘百姓’, 隻是拱手道謝。
“多謝夫人與先生大義, 我等感激不儘。”
李成鋒看微笑著擺擺手, 目光移向那邊的地頭。
“不用謝, 你們諸位將士辛苦了, 讓他們在這邊忙著, 我跟你一起去地裡看看。”
吳校尉立刻領會到對方的意思, 邊在一旁帶路, 邊小心問道。
“伯爺,您來了這裡,不知夫人身邊可留有人照顧?末將可需派幾個人過去?”
想到以他娘現在的打扮,估計任誰都認不出她的身份,左平江是南江書院早期畢業的學生,肯定忠心可靠,所以李成鋒還是比較放心的。
不過這個吳校尉看著年齡不大,倒是個挺有心的,反應相當機靈,所以李成鋒也沒瞞對方。
“不用,這裡的縣丞是我當年的學生,與家裡人都熟悉,對這裡的情況也熟,有他帶著夫人轉轉,給夫人介紹一下這邊的情況就行,不要驚擾了旁人。”
聽到這話,吳校尉心中暗自記下,心中卻道,這李家果然是說起來不怎麼樣,實則相當不凡,人脈遍布各地。
“原來如此,夫人日理萬機,還惦記著這眷村中的情況,這份體恤關愛百姓的慈心,實在令人欽佩。”
“分內之事而已。”
這種恭維聽得太多,李成鋒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他心裡更關注另一件事。
“不知樂陽在軍中與表現如何?”
李常欣已經過京郊大營兩個多月,一直沒有回過家,不僅她娘時常惦記,他這也一直盤算著想要過去看看,就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次倒是恰逢其會。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大營裡的將士來這眷村乾活的事,是由李常欣提議的,李成鋒當然也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以他對女兒性格的了解,十分確定對方肯定也會跟著過來,因為她向來遵從她祖母所說身體力行之道,不是那種隻知要求彆人、寬待己身的人。
聽到安遠伯問起樂陽郡主,吳校尉趕緊態度恭敬的回道。
“郡主人品貴重,做事勤懇,執行軍務從無推諉,從不自恃身份,與軍中同僚相處融洽,令末將等人十分敬重。”
這些絕對是吳校尉的肺腑之言,不存在任何違心之語,畢竟事實就是如此,他也因此,從最初的陪玩攀附心態,轉變成現在真心擁護的心態。
經過兩個多月的相處,隻要是真正有心,也有上進心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樂陽郡主絕對不像傳說中的那麼驕縱任性,而是位對軍事、軍務都很有見解的人,關鍵是身手還特彆好,在這信奉強者為尊的軍營中,首先就能憑這一條獲得無數敬重。
有些最初還曾因其性彆而不將她放在心裡的人,現在都已經被整治得服服帖帖,這也是她在軍中抬臂一揮,讓人來這眷村乾活,就有許多人毫無異議的附從得原因。
聽到這番讚譽,李成鋒素來嚴肅的臉上,露出止不住笑容,摘下頭上的草帽拿在手中扇了扇,口中卻笑著謙虛道。
“她年齡還年少了些,又是初入軍中,肯定還有很多做得不到的地方,需要多磨練磨練,你們這些同僚可不能太縱著她,對了,我聽到你姓吳,是東山伯府的公子?”
吳校尉連忙回道。
“回稟伯爺,是的,家父正是東山伯嫡長子。”
東山伯府吳家雖然不是開國勳貴,也是家老牌勳貴,其祖上因功獲封侯爵,三代而斬降為伯爵,若是族中再不出個能頂立門戶的,下一代承爵,還會再降級。
李成鋒微笑著點頭道。
“嗯,看來東山伯府後繼有人啊,好好乾,兵防乃是直接關係到江山社稷安危的大事,不管是聖上,還是我家老太太,都非常重視。”
“你們這些世代忠君衛國的勳貴子弟,肯定會受重用,隻要你們用心做事,好好表現,將來自有大好的前程等著你們。”
李成鋒說這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的忽悠這個年輕小夥子,他自己本就是軍中出身,進京之後,擔任的是京內巡防統領的職務。
雖然不會主動打聽,但是憑借他對相關事務的本能關注,以及早前旁聽到陳鳳琪與安常煦的某些談話,再結合他對自家老太太的了解,能大概猜到一些。
吳校尉聞言,頓時心中一動,年後大封賞的事,讓京中對新帝與李家之間的關係,產生了不少了揣測。
可是早在聽說王修業的那匹寶馬,就是樂陽郡主從禦馬苑裡給弄出來送人的消息時,他就意識到,僅憑這對兄妹之間如此不見外的關係,人家李家與新帝之間,就不會存在什麼嫌隙。
因為雙方真要存在什麼矛盾,以樂陽郡主重情重義的性格脾氣,肯定不可能絲毫不受影響,還有心思進入軍中,繼續活得這麼張揚自在。
安遠伯會這麼提點他,固然有幫他女兒攏絡人手的想法,肯定不會是虛言,所以他心領神會的拱手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