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琪認為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責任, 比安常煦更大,因為對方的許多觀點都是有意無意間受到她的影響。
雖然她原本想的是,在他們現在根基未穩的情況下, 可以適當提一下南江書院出身的人, 用來掣肘朝堂上的那些枝繁葉茂的官員派係。
而南江書院因為成立的時間尚短, 短短十年內, 考中進士出身的官員數量有限不說, 因為資曆方麵的問題, 現在的位置都不高。
所以她還不曾考慮一家獨大的危害, 還為南江書院提供那種‘公式’, 想幫助南江書院多考中些人。
直到安常煦對這次的殿試一甲被‘分豬肉’的事,感到十分不滿時,她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以她與安常煦現在的身份,心態方麵存在著大問題。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隻是南江書院的東家, 而這整個國家的掌權者,這安國境內的所有書院與學子,他們應該用一視同仁的態度擇優選用, 不能存在偏向。
所以陳鳳琪心情複雜的感慨道。
“因為位置處得高,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所思所想的影響, 都關係到方方麵麵, 也是我考慮不周, 所以接下來, 我們一起努力調整這種心態吧。”
安常煦連忙應下, 這就是他在祖母麵前從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的原因, 不僅能從對方那裡得到合理的建議, 還能從對方身上學到很多, 包括這種善於反省,勇於承認自身錯誤的優良品質。
心結解開後,本來打算要在太尊府住一晚上的安常煦,終於還是決定回宮,打算在殿試成績正式公布前,再進行一些審/查。
坐在祖母的騾車中,以進宮請罪謝恩的名義,送安常煦回宮的李常欣正滿臉慶幸的說道。
“看在你這次及時將我解救出來,也算是幫了我大忙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一再不講義氣的拋棄我,不知道及時提醒我的事了。”
安常煦不滿的抱臂看著她。
“你少在這裡顛倒黑白,娘就那麼坐在那裡,你竟然看不到,迫不及待的跟奶提還債,我哪裡來得及提醒你。”
自知理虧的巡的李常欣隻好轉移話題道。
“你說娘也真是的,咱家現在不是條件寬裕了嗎,連奶都說我將那些錢花得是地方,做的事情很有意義,她卻還揪著不放,非要說我不該將那麼一大筆錢都給揮霍了。”
安常煦抬頭敲了下她的額頭道。
“不許你這麼說娘,奶不是早就跟我們說過,娘是因為有過那段帶著不多的家財,背井離鄉、倉惶度日的經曆,才會變得對錢比較看重。”
“可她雖然總是念叨著讓我們要省著些花錢,但是她的錢,不是都花在我們身上,就是貼補給你這個花錢大王了,你憑什麼抱怨?”
李常欣仔細一想,發現事情還真是這樣,不禁露出有些心虛的笑容。
“嘿嘿,我也就是剛被她念叨得頭大,才會忍不住發幾句牢騷,並不是真的對她不滿,你不知道,她說要是早知道我進大營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不僅賺不到錢,還倒貼這麼一大筆錢出去,她早該拿繩子將我拴家裡。”
安常煦聞言忍不住失笑,在李常欣不滿的注視中,才努力端正態度道。
“你沒告訴她,我這次給你的兩萬兩銀子,是你憑功勞賺的獎賞?”
李常欣下意識摸了摸錢袋裡還剩下的一萬兩銀子,十分警惕的說道。
“你當我笨啊,我要是說是兩萬兩,讓她知道我還剩的有一萬兩,怎麼可能不沒收?我跟她說,我這次是憑功勞從你那賺了一萬一千兩的賞錢,她說那叫左手倒右手,總之還是咱家往外虧了一萬多兩,剩下一千兩她就想沒收來著。”
正是這種時而迷糊嬌憨,時而精明通透的性格,是安常煦從小到大,一直樂此不疲的與她玩挖坑遊戲的樂趣所在,結果不是坑到對方,就是坑到自己,因為麵對這麼一個想法時常與常人不同的人,你永遠無法預料她一刻會有怎樣的反應。
“你這次賺了這麼多錢,交出一千兩,算是孝敬娘,娘肯定會很高興的。”
李常欣不滿的白了他了一眼道。
“你少在這裡給我出餿主意,我是手上有一千,就會將一千全都交出去的人嗎?要是那樣的話,娘肯定會懷疑我瞞報,五百兩,不能更多了。”
說完這件事,李常欣想到另外一件事。
“我剛才聽你跟娘說,你是因為明天殿試要公布成績,宮裡還有事情要忙,才會急著回去?”
得到肯定答複後,李常欣立刻神神秘秘的低聲問道。
“王修業,你有印象嗎?就是宣武侯府老王家的那個,他這次考試成績怎麼樣?他的腦子長得跟你一樣聰明,我估摸著,會試肯定沒問題,這次殿試能考多少名啊?”
聽到李常欣對那個王修業的事,竟然這麼上心,還拿對方與自己的相提並論,安常煦迅速警惕起來,不動聲色的反問。
“你不是向來懶得關心那些讀書人與讀書人的事嗎?怎麼會對那個王修業如此關心?”
李常欣理所當然的回道。
“那可是跟我混得最久的兄弟,我當然要關心關心,而且我能看得出來,他也很喜歡在營裡的生活。”
安常煦發現自己想得有點多,這位顯然還沒開竅,壓根就沒有某方麵的意識,不過他還是要多打探一下。
“既然他也喜歡大營,為什麼選擇考科舉?他可曾跟你說過原因?”
李常欣沒意識到這裡麵的試探,坦然回道。
“他跟我說這些私事做什麼,當然是我自己結合一些信息分析出來的,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他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又沒遇上願意照顧他的好長輩,處境肯定不怎麼樣,才會想到要自力更生,通過科舉入仕唄。”
以前的李常欣是不太懂這些,在大營中認識了吳長庚等人後,她才知道在那些勳貴人家,但凡是真心重視家中後輩的前程,都會早早的為其謀劃。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早早的為他們求取蔭恩,入仕積累資曆與經驗,以王修業的出身,在他本人其實對軍中很感興趣的情況下,完全也可以走這條路。
可是比他小一歲的徐景楠,現在都已經晉為千戶了,他卻還隻是個白身,要不是跟著她,此前都沒有機會進入軍中。
吳長庚他們私下裡吐糟,說那王家對外宣稱,是王修業自己不願意走蔭恩入仕,一心想要憑本事考科舉走文臣之道,可是他們這些外人都能看得出來,明顯是王家其它各房欺負王修業無父母護持,有意打壓他而已。
確定了王修業也沒有蓄意和李常欣套近乎,以自身遭遇引其注意和同情的言行,安常煦這才徹底放心。
目前看來,王修業這個人選還算不錯,倒也不是不能考慮,但是……算了,為時尚早,他這麼早就操這個心乾嘛。
“王修業這次考得還不錯,進士出身肯定是沒問題的,至於具體的名次,你明天就能知道,我要是現在告訴你,就是違規。”
知道對方能穩獲進士出身,李常欣就沒有非要知道具體名次的想法,在她看來,能得什麼名次並不重要,畢竟她哥去年雖然考中狀元,可是原本並未打算留在宮裡做官,後來卻是直接做了皇帝,白忙活一場。
眼珠子一轉,李常欣就轉而想起另外一件事,露出寫滿討好的笑容。
“哥,聽說你這次過壽,收的禮物收到手軟啊,不像我,生辰的時候因公在外,正在過著水深火熱的辛苦生活呢,你難道不該表示表示嗎?”
安常煦故作不解,態度爽朗的回道。
“這事簡單,趁你回來,讓家裡給你補辦一個生辰宴就行,我倒時候一定會給你補份壽禮,比你的那把鋤頭更有意義的禮物。”
當初想靠著賣慘哭窮要錢的目的達成後,現在聽到苦主當麵提及這件事,李常欣難得感到有幾分過意不去,在安常煦‘看你如何狡辯’的目光中,努力為自己分辨道。
“我那不是因為實在太窮嘛,他們又說,按禮,我這個郡主必須要送禮,就想著憑咱倆這交情,送啥不是個啥呢,反正心意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