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2)

程斐聽出了幾分不對勁,問:“張醫生您怎麼了?”

“沒什麼,”張醫生長歎,“我可以百分百確定這位年輕人的病情有問題,但具體是什麼還得等我進一步確認,假條我會讓他們給你開好,其他的事情你且等一下。”

“好。”掛完電話後,程斐耐心地等候答複。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張醫生依然沒回音,倒是同一棟的幾個學長和學弟一大早來竄門了。

這幾人都是前段時間來喝湯的,程斐跟他們交情不深,但他認出為首那個學長是曾經幫過自己的人——開學第一天,是這位學長把他介紹給邵聽風,若不是當初那盒忍痛割愛的小蛋糕,隻怕自己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出蝸居。

除了學長,其他幾人都還算眼熟,除了其中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似乎隻來蹭過一次湯便再無交情。

但看在學長的麵子,程斐還是客客氣氣地請他們進來小坐了一會。

他們不是空手來竄門的,有人帶水果,有人帶零食,還有人帶了一小桶生榨鮮啤,說要感謝前幾天的湯水。

程斐當然不喝酒,乾脆給他們炸了點小吃,讓他們邊喝邊聊。酒精度數不高,也就是喝個氣氛,大家吃吃喝喝聊得天南地北,程斐偶爾搭幾句,場麵很和諧。

隻是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舒衣凡身上。

這也不出奇,舒衣凡前段時間剛因為婚禮在本城鬨得沸沸揚揚,現在又在直播上出儘風頭,大家都是關注網上動態的年輕學生,自然也聽說他的“悲慘”遭遇。

程斐沒怎麼參與討論這個話題,好心的學長看出他似乎不太樂意談,幾次想把話題引開。

結果那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特彆沒眼力見,大家都默契地把話題引走了,他還幾次三番拐回來。甚至,還固執地一個個問:“如果事情發生在朋友身上,你們會不會去配型?配上了會不會捐獻?”

問題不算敏感,但這人態度略顯咄咄逼人,尤其問到程斐的時候,聲音高了一個度。

程斐原本打算含笑應付,但對方鍥而不舍,似乎特彆執著於得到他的答案。程斐被問得不耐煩了,索性道:“不會。”

空氣靜默一瞬,那男生神經質地笑了一聲,用詞尖銳:“你是不是貪生怕死?”

其餘幾人愣住了,尤其是學長臉色很難看。人是他帶來的,看著老實乖巧,沒想到這麼不懂事,當下就斥責:“你有必要因為一個網上的人,跟我們鬨得這麼不愉快嗎?”

“就是,你是那什麼舒衣凡的粉絲吧?”

男生一慌,連忙否認:“當然不是,我就好奇,隨便問問。”

“你這叫隨便?你都快把小程刨根問底了。”

因為喝了點酒,大家情緒很容易上頭。程斐不想他們在宿舍吵起來,輕輕敲了一下桌麵讓他們安靜:“行吧,既然你這麼好奇,我也就隨便說說。”

幾人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向他。

程斐抿了口水:“骨髓是不可能捐的。你說得對,我的確愛惜生命,我的身體也不允許我做這種決定。”

學長一愣:“你身體怎麼了?”

“一點不大不小的病,”程斐淡定道:“已經準備跟學校請長期病假,最遲下學期,最早這幾天,我就會搬出宿舍。”

他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之一,關注他的人很多。下學期肯定是不會在學校出現的,現在提起就當做是預告,免得到時候突然失蹤不至於讓校友們太吃驚。

現場幾人頓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紛紛問他生什麼病,程斐沒有詳細明說,隻說比較罕見,需要靜養。

學長和學弟們見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臉色凝重幾分,一邊安慰,一邊給他打氣讓他彆灰心。

那個男生見話題被轉移,屢次想拉回來,眾人嫌他沒眼色,給他灌了好幾口酒才堵上他的嘴。

小坐一個多小時,幾人才把帶來的啤酒喝完,期間程斐上了兩回廁所,第二次廁所出來後,眾人已經微醺,索性就讓他們回去。

學長性子體貼,招呼著眾人把吃剩的東西收拾帶走。

在收拾過程中,程斐注意到那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眼神閃閃躲躲,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尤其是跟他不小心對視,視線就會迅速蕩開。

他眯起眼,在他們換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機錢包,嗯,沒丟。

等他們走後,程斐又去了書房和小炮灰的臥室,也沒察覺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被鬨騰一個上午,程斐有些累了,索性下午什麼也不安排,躺在邵聽風送給他的孕婦枕上,睡得天昏地暗。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陣電話鈴聲把他吵醒了。

能在這段時間打電話進來的都是熟人,程斐一邊睜眼睛一邊在床頭櫃上摸手機,看到上麵時禎的名字,他打了個哈欠,把電話接了。

剛一接通,時禎驚慌的大嗓門就透過揚聲器響徹房間:“斐斐,你今天是不是請誰到宿舍玩!?你被錄音了知道不!”

程斐的瞌睡蟲飛了一半:“什麼?”

“不不不,這都是小事,關鍵……”時禎有些語無倫次,“關鍵是你被曝光了!你的捐獻資料曝光了知道不!現在全網都知道你就是舒衣凡那綠茶的適配人!”

程斐瞬間清醒:“我的捐獻資料?適配人?”

時禎氣急敗壞地把話重複一遍:“是!網上有人把你兩個月前去骨髓中心登記的資料發到網上去了,小綠茶剛剛開直播回應了這件事,他親口承認資料屬實,現在你被罵瘋了!那些傻逼還揚言要把你揪出來給那小綠茶配型!”

他的聲音尖得差點把程斐耳朵震聾,相比於他的激動,對此早有預料的程斐鎮定許多,安安靜靜地聽著。

見他沒吭聲,時禎又氣又急,都快哭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你自己的身體自己不清楚嗎!!怎麼還去登記這玩意兒!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小的——”

話到一半,時禎卡了殼,頓了好幾秒後,這次是真的在電話裡嚎啕大哭起來。不光是因為氣急,還因為懊惱和擔心。他這麼偷偷摸摸操心的小學弟,結果腦子不清醒跑去捐骨髓,簡直要把他漚死。

程斐原本還在沉思網上的事情,聽到最後那一句半,登時哭笑不得。果然,學長知道他身體的異樣了。

但是他沒覺得心慌,反而有些好笑:“學長果然也知道了?”

時禎聽到他輕鬆的語氣,哭得更大聲:“我就算知道又怎麼樣?沒錯,我早就知道了,你住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但這是重點嗎?”

程斐:“居然這麼早?”

“……艸,這不是重點!我倆的事情以後再說,總之我跟你一條船上的,你不用擔心我會告訴彆人!”時禎深吸一口氣,憂心忡忡道,“現在怎麼辦?他們知道你的身份,你的地址,萬一他們騷擾到現實,老子真怕你扛不住壓力被逼著給小綠茶捐骨髓!”

程斐淡定道:“沒事,都是假的。”

“假的?”時禎一愣,“不對啊,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假的,但有相關人士作證資料是真的……”

“等著,一會直播你就知道了。”程斐笑,“記得幫我熱場子。”

掛完電話,程斐隨即就點進了舒衣凡的直播間,他沒看當前直播內容,而是先看了回放。

原以為以小白花的尿性,大抵會再賣慘幾天,在網民們同情心最高漲、最慷慨激昂地時候,把自己適配人的身份一舉推出去,到時罵聲滔天,就算自己澄清也夠吃一壺了。誰知小白花這麼沉不住氣,昨天才剛說找到人,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公布了他的名字,這就導致了網上很多人還沒反應過來。

錄像裡的舒衣凡淚眼婆娑,拿著不知從哪裡偽造的捐獻登記證書,可憐兮兮地展示給全網看。證書確實是專門機構所出,幾個印章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因為上一次網暴澄清,程斐的身份背景早已全網透明,眾人一下子就比對確認了證書上的信息,跟程斐本人完全吻合,身份證件號都一模一樣。

程斐給那張證書截了圖,看到上麵的幾個日期,隨即把圖片銳化得更清晰,保存在一旁。

隨後繼續查看回放。果然如時禎所說,舒衣凡居然公布了一則錄音。好巧不巧,正是自己上午和那幾個學長學弟的聊天內容,但經過春秋剪輯,其他人的聲音都沒了,隻剩下他和那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的對話。

錄音中,男生問題問題尖銳,而他也回答得直接。

——你會不會捐骨髓?

不會。

——你是不是貪生怕死?

你說得對。

骨髓是不可能捐的。

聲音清晰,冷淡疏離,是他的聲線沒錯,也的確是他說過的話,但去頭去尾,順序全被打亂。

錄音結尾,還拚接了一段不知什麼時候發出的輕笑聲,仿佛是說完“不可能捐骨髓”後的嘲諷。乍一聽下來,錄音裡的他簡直冷血得讓人後背發寒。

若是換一個時間公布這段錄音還沒什麼,但結合小白花昨天的預熱、今天的資料爆料,這段錄音簡直是教科書級彆的蒙太奇手法,觀眾的情緒一下子就炸了。

回實時直播,程斐便看到自己的名字連帶著不堪入目的辱罵動詞,幾乎鋪滿小白花的直播間。

舒衣凡在鏡頭裡沒再說話,他抱住雙膝,頭埋在膝蓋,一副無助的模樣。

【嗚嗚嗚嗚小舒這樣我看著好難受……】

【媽的,那個什麼程斐,你都去配型中心登記了,臨到頭又躲著,見死不救你良心過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