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筆和紙,宛若接過鍘刀和白綾。
粗略掃一遍,數理化各一道大題,洪閆德一手蠅頭小楷,字跡跟打印的似的,整齊得讓人頭皮發麻。
喬以莎蹭蹭鼻子,又瞄了一眼洪佑森,他喝完水了,似是找回點精神,靜靜站在一旁。
洪閆德:“喬小姐,如果你不——”
喬以莎抬手打斷他:“什麼都不用說了,基礎題,馬上做。”她往後一指,“那個……阿森。”
洪佑森眼神落在她臉上。
喬以莎:“你把後麵那東西……”
洪佑森:“?”
喬以莎:“把那東西移開。”
爺倆同時發愣,洪閆德:“什麼東西?”他回過頭,隻看到盆栽和窗簾,疑惑地轉回來,喬以莎五指衝著他——
“睡下!”
時間刹那定格,洪閆德頓在那裡。
喬以莎緩了口氣,擦擦額頭的虛汗:“還好姑奶奶有這手絕——”還沒說完,洪閆德動了動,他眉頭微蹙,有些不解:“睡什麼?”
喬以莎:“………………???????”
這周閉關真是消耗太多精力了!
洪閆德眯起眼睛,狐疑道:“喬小姐,你在對我做什麼?”
喬以莎呼吸困難,指尖顫抖,她本能看向洪佑森,後者漠然呼吸著這尷尬的空氣。
洪閆德似乎意識到什麼,臉色越來越沉,眼看要火了,喬以莎破罐子破摔,豁然起身,指著後麵:“洪先生你看!”
她氣勢驚人,洪閆德再次回頭,還是什麼都沒有,他猛一拍沙發扶手,來不及發怒,喬以莎一掌蓋在他天靈蓋上。
她集中全部力量,大吼了一聲:“求你睡會吧——!”
她周身迸發黑暗的立場,掌心綻放光芒,終於成功將洪閆德催眠。
他眼皮半耷,聲焰消憩,頭微微垂下。
喬以莎以貴妃醉酒的姿態倒回沙發,捂住眼睛順氣。
“折壽啊……”
眼前燈光黯淡下來,有人走了過來,喬以莎的手腕被人拉住了,隨即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溫熱。
洪佑森彎下腰,蹭著她的脖子。
喬以莎很想拍開他的手,以懲戒他剛剛的不作為,但女人的身體是誠實的,生理遠遠大於智慧。
她貼近他,說:“你身上有股味道。”
他問:“什麼味道?”
時隔許久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像深夜的壁爐,烤得喬以莎毛孔舒張,想原地升天。
“感覺毛絨絨的。”她輕輕品評,“有股奶臭味……”
他低聲說:“可能剛睡醒。”
喬以莎:“有關係嗎?”
“有,”他說,“睡覺會讓氣味沉澱。”
喬以莎緊緊鼻子,再度發言:“有點像狗窩誒。”
洪佑森抬起頭,一雙眼睛在淺薄的流海下,無語凝視。
喬以莎:“你敢瞪我?”
洪佑森沒說話。
喬以莎拍他胳膊:“起來,死狗。”她腰板一挺直,餘光又掃到桌上那張習題紙,頭疼道:“你剛才怎麼跟沒事人似的?”
洪佑森也不跟她多計較,拿來茶水又喝了一杯,說:“要不你讓我做什麼?”
喬以莎:“幫我解圍啊。”她抖了抖那張紙。“現在怎麼辦?”
洪佑森:“不知道,你自己說能做題的。”
喬以莎:“我就那麼隨口一說。”
他看著她,靜了一會,說:“我爸是個認真的人。”
喬以莎咬牙:“你就甩手掌櫃了?”她一把那紙塞洪佑森懷裡。“沒門,你來做!”
洪佑森:“我?”
喬以莎:“你肯定會做吧。”她瞪著眼睛,洪閆德附體一般指著他。“馬上要高考了,這點題都做不明白?你平時都學什麼了!用心複習了嗎!藥都白喝了!”
洪佑森淡淡道:“你再喊我爸要醒了。”
喬以莎老實了。
洪佑森展開紙看了一遍,拿筆在茶幾邊默默演算起來。他中間碰到疑難點,讓喬以莎上樓把輔導書拿下來,倆人研究了一會,終於算完了。
喬以莎做了幾個深呼吸,指揮洪佑森:“你退後,退到剛剛的位置。”
洪佑森站過去,喬以莎在洪閆德耳旁打了個指響,他瞬間醒了過來。
洪佑森按住額頭,他像做了場白日夢一樣,恍然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喬以莎身上。
“怎麼回事?”
喬以莎眨眨無辜的眼睛:“什麼?”
洪閆德又回頭看洪佑森,後者平靜地與他對視五秒,洪閆德的嘴角嚴絲合縫,最後意味不明地歎了口氣。
“洪先生,”喬以莎將習題紙遞給他,“做好了,還是蠻基礎的題哈。”
洪閆德接過,看了一遍,說:“做錯了。”
喬以莎、洪佑森:“………………”
說真的,她快要窒息了。
喬以莎徹底放棄,撇開頭等洪閆德的訓話。
她以為洪閆德會大做文章,沒想到他隻是用筆將錯誤圈了起來。“是計算上的失誤,真是馬馬虎虎。”
洪佑森在一旁抿抿嘴。
洪閆德改好題後,收起筆,大赦天下。
“你們去上課吧。”
喬以莎以為自己聽錯了,洪閆德又說:“最近理綜要著重抓一抓。”喬以莎忙說:“您放心!”說完,怕他反悔一樣,直接站起來。“那我先上去了。”
她步伐不快不慢,但莫名給人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洪閆德看了洪佑森一眼,淡淡道:“學習要用心一點。”
洪佑森低頭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