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看新聞聯播?薑瑤黑人問號臉。老人家,覺少也不至於這樣吧……
樓上新聞聯播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下來。
老實說,聲音並不大,但曾經薑瑤媽媽不知道從哪兒取了經,說是要想孩子高考政治好,必須天天聽新聞聯播,越早聽越好,於是薑瑤被迫從高一開始看新聞聯播,一直看到高三,沒有一天落下過——落下的也被補回來了。
這導致薑瑤對新聞聯播的播出套路、語言風格、聲調停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當她此刻斷斷續續聽到某些內容時,總會忍不住猜測沒聽到的是什麼。
要瘋。
薑瑤越猜越精神,雙目炯炯,毫無睡意。她情不自禁掏出手機開始看新聞聯播。
主播的聲音一上一下,遠近重疊,啊,真是一個奇妙的夜晚。
三個小時後,薑瑤聽著新聞聯播和東榑打招呼:“早上好。”
東榑看了她手機一眼,“早上好。睡得好嗎?”
薑瑤一頓,“還行吧,反正睡了八個小時。”
薑瑤進畫室,東榑跟在身後。
薑瑤看了看他,用眼神示意他有什麼事,東榑道:“為了您的身體,不介意我暫時跟著您兩天吧?”
雖然是問句,但東榑已經筆直而確定地站到了門邊,微笑地看著她。
“不介意。”東榑是甲方爸爸,一千萬的工資,他要求二十四小時監工都行。
下午五點,薑瑤順利完成一天工作。線稿已經完成一半,再過一周應該能定稿。她之前沒有畫過這麼巨幅的畫,心裡隱隱發虛。不過從線稿來看,完成度還是可以。
“辛苦。”東榑見她身體無異常,似也鬆了口氣,“您稍等一會兒,我去準備晚餐。”
薑瑤將各類畫筆收納整齊,特意檢查了一下照片,又將照片放進特意為它買的盒子裡,這才走出畫室。
然她一走出畫室就停住了。
畫室門口正對二樓樓梯,二樓走廊扶梯是鏤空的,不管是從上往下看,還是從下往上看,上下都能把一二樓看得清清楚楚。
薑瑤覺得自己眼花了。
她剛剛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二樓樓梯拐彎處?
她走上二樓,站在樓梯口往上看了看。這邊往上,是三樓禁區。剛剛的衣角就是在二三樓的連接處消失的。
但這個位置,不應該隻看到一片衣角,如果真是有人上去,她應該能看到身影,至少有一雙腿。
但是她隻看到一片白色一晃而過。輕盈、飛揚、迅速、微微帶光。
薑瑤眉頭皺皺,確信自己看到了,又不確定是不是光影幻像。
“您在看什麼?”
東榑的聲音驀地響起。
“哦,我——”薑瑤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睜得大大地瞪著近在咫尺的東榑。
她剛剛聽聲音明明感覺到人在大廳,怎麼瞬間就在她旁邊了!
她胸膛起伏劇烈,顫聲道:“你……”
“怎麼了?”東榑關切地看著她。
“你、你剛剛在哪兒?”
“樓梯口。”他兩步跨下樓梯,“叫了您幾聲您沒回應。”東榑腿長,又瞬間兩三步跨上來,“我擔心您,所以……”
“哦哦……”薑瑤驚魂未定,吐出幾口氣,“嚇死我了……”
“對不起。”
薑瑤搖頭,“沒事沒事,是我大驚小怪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大雨。陰了一整天的天,在六點鐘的時候終於下起雨來。山上一下雨就很冷,風也大,花園裡的植物被風吹得一片倒。
薑瑤一邊關窗戶一邊嘀咕:“今晚不會又打雷吧……”
話音剛落,天邊瞬間亮了一下,兩秒後,一雷聲破空而來。
薑瑤心情煩躁,低聲罵一句:“破雨季!”
七月的C市正是雨季,隔三差五下雨,一下就是大半夜。在市裡住著的時候薑瑤難得聽一次打雷,來了山上,每次下雨必有雷。
一打雷薑瑤必失眠。
比月經還準。
薑瑤拉上窗簾,戴上降噪耳機,找到對她來說最助眠的音樂,蒙上眼罩,縮進被子裡,睡覺。
一開始她沒有睡著,薑瑤自己知道這樣做於事無補,便順其自然聽音樂。漸漸地,漸漸地,她意識變得混混沌沌,雷聲似乎遠去了,有什麼溫暖的東西包裹住她。
薑瑤睜開眼睛,入眼是和煦的光,她似乎飄起來,在什麼軟絨絨的一團裡,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世間應該沒有相似的東西,很軟、很輕、溫度似有似無,仿佛不存在,仿佛已經和人融為一體——奇妙無比,令人眷念。
她不知道光從哪裡來,四麵都是光,她似乎在光裡。
薑瑤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意識,她睜眼看著,但心裡沒有任何想法——她不害怕、不疑惑,仿佛一切自然。
她聽到自己用平靜無比的聲音說:“我害怕打雷。”她從來沒有過那麼平靜的語氣,仿佛內心澄淨無埃,她直麵了她的恐懼。
“因為媽媽痛苦的時候總會砸門。鐵門砰砰響,和打雷的聲音很像。”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薑瑤混沌的意識微頓。是這樣嗎?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意識茫然,沒有絲毫感覺。
突然,一隻修長、潔淨、骨骼分明的大手從暖融的熙光裡伸出,大掌放在她頭頂。
薑瑤瞬間被安撫。
所有人世間的情感重新湧入心間,充實、溫暖、安全。她從無邊光亮裡緩緩落入人間,光芒散去,薑瑤睡得很熟。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