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為什麼?”薑瑤又聽見自己這樣問。
“這是天意。”
薑瑤笑了一下,眼睛通紅,聲音尖利刺人,“那不是他的子民嗎?所以他隻索取他想要的信仰之力,又不願意拯救他們嗎?”
東榑沒有回答。
薑瑤頭一次體會到心痛如絞,前幾天還活生生的人,現在全部葬生,村長、卓巴老奶、那個漂亮的婦女……薑瑤閉上眼,“我們為什麼要信神?即便這世上真的有神!”她咬牙,“即便這世上真的有神!神也從來不拯救人!他怎麼好意思接受人的跪拜!”
“薑瑤!”東榑聲音焦急,又急又怒,“注意你的措辭!”
“嗬。”薑瑤冷笑一聲,“辱神三次必死?這才一次呢!”她頓了頓,“不過一次血光之災,我受得了!”
話音剛落,出租車就撞上前麵的車,薑瑤的腦袋嘭地一下磕到車窗上,她眼前一黑,頭痛欲裂,溫熱的血瞬間冒出,很快淌了一臉,看著十分嚇人。
薑瑤麵無表情,心中火焰燎原,她說不清心裡的感覺,悲痛、失望、憤怒、無力、委屈……她受夠了!
薑瑤掛掉電話,踉蹌著爬出車門,她抹掉流到眼睛上的血,一手捂住額頭,一手打120。出租車司機受了小傷,沒有薑瑤嚴重,他忙扶住薑瑤,慌張道:”哎我來打我來打,你彆動了!”
薑瑤軟倒在地上,陽光燦白刺眼,她嚎啕大哭。為什麼……為什麼要讓那麼好的人們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他為什麼能心硬成這樣?
見死不救的神,難道不是死神嗎?
又或者,他本來就是惡魔。
薑瑤心中一刺,猶如針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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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很快來到,薑瑤被抬上救護車,
她頭昏得厲害,沒撐到醫院就昏死過去。
清創、縫針、包紮、檢查——薑瑤醒過來的時候,額上縫了五針。
薑父薑母守在她旁邊,一見她醒,薑洪忙按鈴叫醫生,吳惠坐到她身邊,明明眼睛紅著,卻對她一笑,極力鎮定道:“沒事兒啊,醫生說沒什麼大事,你放心,好著呢,也沒破相,住幾天院就好了……”
薑瑤眼淚流出來。卓巴老奶對她很凶,但也很好,她粗糙的手拉著薑瑤,蒼老但是有力量。老人總讓她想起她的奶奶……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吳惠見她哭,以為她被嚇到了,忙拍拍她:“沒事沒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薑瑤哭得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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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天,薑瑤看見東榑的車停在門口,東榑筆直地站在車邊看著她。
薑瑤找了個借口把父母送走,坐進東榑車裡,二人都沒說話。
車開出城市,開上山路,車裡更加寂靜。
半晌。
“我為我那天的語氣道歉。”東榑說。
薑瑤笑了一下。為語氣道歉,但對事實不道歉嗎?
他頓了頓,“也為您的遭遇——”
“不必。”薑瑤打斷他,“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車內重回沉默。
東榑微微垂眼,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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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到暾明彆墅,薑瑤下車徑直往裡走,東榑叫住她,提醒她說:“神威不可犯。”他害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謝謝。”薑瑤笑一下,“進去之前我會使勁兒按一下傷口,讓疼痛時刻提醒我珍愛生命。”
二人四目相對,東榑看清了薑瑤眼裡的譏諷。
他抿唇,將車開走。
薑瑤轉身進入暾明彆墅。男人坐在豪華奢麗的椅子上,正對著她來的方向。
薑瑤原本以為她可以氣勢洶洶問罪,即便做不到氣勢洶洶也絕不丟人的骨氣,但二人目光相觸那一瞬間,她心中一下子湧上的不是生氣,而是沉沉的失望。
很沉很沉,沉到她心酸眼酸,她看著他,“你沒有心嗎?”
他看著她,目光平靜,波瀾不驚:“神不救天災。”
她確定了。他沒有心。
人和人一相處就會產生感情。陌生的人離開,陌生的人也會給一句歎息。更何況相處了那麼久的人。村民的信仰於他而言到底是什麼呢?他高高在上,認為所有的信仰都是理所當然的嗎?他天生就是俯視人的存在,所以在他眼裡人命比螞蟻不如。
“那為什麼要救我呢?”薑瑤直視他,“神不該是公正無私的嗎?”他能提前叫她離開,說一句話的事,為什麼不能讓其他人也離開?
薑瑤並沒有為自己躲過一劫而慶幸,隻覺得冷。嘴上說著公正無私,實際上不還是有了私心嗎?她能得到特殊對待,不就是因為她是什麼前世的愛人嗎?
薑瑤很清楚,她不自戀,她不會誤會神喜歡她。
“不,我喜歡你。”他突然說。
薑瑤笑了一下。是的,她又忘了神能隨便聽人的心聲。
她麵無表情:“這真是我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