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修)(1 / 2)

蘇培盛昨日是跟著玲瓏在延禧宮聽了全程的,這會兒?聽到玲瓏這麼問,蘇培盛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莫不是皇上昨日聽了延禧宮清月的背叛之事,所以懷疑起了自己?

無形之中,蘇培盛隻覺得一口好大的鍋扣了下?來,當即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狠狠的磕了一個響頭。

“皇上容稟啊皇上,奴才對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還請皇上莫將奴才和清月那等?背主的奴才相提並論!”

玲瓏沒有想?到蘇培正?反應這麼大的,頓時有些好笑,但隨後玲瓏又沉了沉臉色繼續問道:

“朕如何看待你,取決於你接下?來的回答。

怎麼?難道你有什麼事不能宣之於口嗎?那日懋嬪究竟是用何等?手段將你籠絡了去,你蘇培盛在朕身邊這麼多年,可從不曾替任何一個女子說過話!”

蘇培盛聽著玲瓏的愈發嚴肅的語氣,一時之間顫抖了身子,倒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聽皇上這般,他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開始懷疑起了自己,不過想?起那事,蘇培盛穩了穩心神,然後又狠狠的磕了一個響頭,直將額頭都磕得發青了,這才小聲?的說道:

“奴才說,奴才說就?是了!那日是懋嬪娘娘身邊的清月前來尋奴才的,她?,她?給奴才遞了一封手書。”

“手書?”

玲瓏聽了蘇培盛這話,頓時有些遲疑,而後便見蘇培盛麵色有些苦澀:

“是手書,那手書乃是清月甘願與奴才的養子一起共度餘生請求奴才之言,當時清月言辭懇切,說她?對奴才的養子情真意切,所以求奴才……準他二人在一處。”

蘇培盛說到這裡?,瞧著玲瓏沒有什麼變化的臉色,一時不知玲瓏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但事到如今他也隻能繼續說下?去了。

“不敢欺瞞皇上,這養子乃是奴才此前在您潛邸時便在府外物色好的,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倒是可憐。

您也知道奴才這無根之人,也不會有什麼血脈,隻想?著等?奴才死後能有一個為奴才摔盆之人。

這孩子,如今也一日一日大了,隻可惜奴才現?在進了宮中也無法再

庇護他,倒沒想?到那清月姑娘不知何時和奴才的養子搭上了。”

蘇培盛低聲?說著,說起來他這養子也是一個意外,不過是當時替皇上辦事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一個難得合眼?緣的孩子。

索性自己在伺候皇上時,手裡?有不少?銀錢便買了院子將他養了起來,卻沒想?到……

“那清月說日後便和奴才算是一家人了,這一家人幫著一家人說些話並不打?緊。

而奴才此前也知道懋嬪娘娘於皇上您這裡?情分不同,所以才敢開口提了一句,絕不敢有一絲一毫對您不利的想?法。”

不可否認當時便是清月那句一家人打?動了蘇培盛的心,蘇培盛如今雖然做到了總管太監的位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便是前朝後宮也無一人敢小視他。

可是,做太監到了這一步,人便會想?起更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比如蘇培盛一個無根之人,便開始奢望起了親情,奢望起了家人。

玲瓏聽了蘇培盛的話,不由陷入了沉思,過了半晌,玲瓏這才看了蘇培盛一眼?:

“你且和朕說說,你這養子之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蘇培盛聽著玲瓏那喜怒莫辨的聲?音,一時之間不知皇上是否怪罪起自己私自有了養子,而這會兒?玲瓏問話,他立刻老老實實的說道:

“平日裡?隻是奴才自己偷偷的去看,若非此次清月拿了手書來,奴才還不知道是那孩子在清月麵前露了底。”

蘇培盛這麼說著,隨後又鼓起了勇氣:

“奴才不知清月為何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做出那等?行竊宮中之事,可奴才那養子是個老實本分又膽小的孩子,並不會與她?同流合汙,還請皇上明鑒。”

這會兒?,蘇培盛自然知道清月到底做了什麼事。

而他那養子和青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想?必早就?被皇上記在了心頭,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想?要為自己的養子分辨一二。

以蘇培盛的為人處事,難道他真的不懂自己開了口會在玲瓏這裡?犯了忌諱嗎?

他懂,可是正?是因?為等?他才不得不開口,如果?連他都不開口,隻怕那孩子要徹徹底底的廢了。

玲瓏一時有些默然:

“值得嗎?

蘇培盛抬起頭,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解。

玲瓏又問:

“朕問你,為了這麼一個毫無血緣之人,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值得嗎?”

蘇培盛自己的前途本就?在玲瓏的一念之間,可饒是如此,他還是想?要為自己那養子說一說情,難道他真的不怕被遷怒?難道他真的不怕被責罰?不怕死嗎?

玲瓏的話,讓蘇培盛一怔,而後蘇培盛低頭輕輕一笑:

“皇上膝下?子嗣漸豐,阿哥們都是人中龍鳳凰上,自然並不會愁這些事。奴才終究是個無根之人,等?奴才老了皇上用不了奴才的時候,奴才便隻能出宮。

奴才此刻幫著他,便是希望屆時他能幫奴才一把,莫讓奴才晚景太過淒涼。”

玲瓏聽完了蘇培盛的話,半晌沒有說話,然後就?在這時,有小太監進來稟報了一聲?,說,赫舍裡?氏求見還帶著從宮外抓住的賊人。

聽了小太監的稟報,玲瓏這才眼?前一亮了那小太監立刻將赫舍裡?氏帶進來,然後殿中又是一片靜默,玲瓏這才看著還沉默立於一旁的蘇培盛輕輕歎了一口氣:

“若此事當真與他無關,朕自不會追究,隻是……蘇培盛,日後你還是讓你那養子擦亮了眼?睛,他一人惹了禍事不要緊,可若是牽連到了自己的長輩,那就?不好了。

對了,此次若是真的與他無關,在此事畢後,他若是有些才能,朕可為他安排一二。”

蘇培盛聽著玲瓏這話,頓時心口一鬆,隨後又升起濃濃的感?激。

皇上這麼做,在外人看起來可能是準備拿捏著自己的樣子來讓自己好好做事,可是在蘇培盛看起來主子願意用你,還給你這麼大的臉麵,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而且,皇上這般,顯然是已經將此事放過,蘇培盛這麼一想?,連忙又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個頭,這一下?子磕的狠,讓額心那原本的青色不由沁出了一絲汙血。

“做什麼這個樣子,日後你還是要在朕麵前當差的好了,先?不說這事了,你先?下?來去上點藥吧。”

玲瓏這話一出,蘇培盛在徹徹底底的鬆了一口氣,可這時正?值赫舍裡?氏進宮的關鍵時刻,蘇培盛如何願意走??

“不

過區區小傷不足掛齒,哪裡?抵得過伺候皇上呢?皇上放心,往日您垂憐賜了奴才不少?好藥,等?夜裡?奴才回去抹上一些,必不會礙了您的眼?。”

玲瓏知道蘇培盛惦記著這事便也沒有多勸,而就?在這時,赫舍裡?氏也走?了進來。

赫舍裡?氏走?進來後,行了禮,玲瓏便賜了座,蘇培盛這時便端了一盞茶水走?了過去,放在赫舍裡?氏的桌前。

赫舍裡?氏看到那形容狼狽的蘇培盛,眼?神閃了閃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隻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這才在玲瓏的詢問一下?開了口。

“回皇上的話,昨日宮中發生的一切儘在奴才所料之中。而奴才以為,此前發生那麼多的事,必有人對皇上後宮之事極為了解,所以奴才設下?圈套蒙蔽那些人。

而那些人知道清月被看管起來,卻沒有一個正?經的問罪名頭,必將想?著為她?掃清後路,所以奴才便將重心放在了清月唯一落在那些人手中的把柄之上。”

直至現?在等?一切塵埃落定,赫舍裡?氏才吐了真言,那一雙灼灼的眼?睛讓玲瓏一時不忍怪她?。

而赫舍裡?氏這個計策很簡單,就?是將清月沒有任何罪名關在柴房裡?,放出一個□□,也是放出一個信號。

宮中對清月隻有懷疑卻不足以定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有人幫清月掃去乾淨了尾巴。

而清月最容易露馬腳的便是她?那些親眷,所以,赫舍裡?氏賭那些人一定會去動赫舍裡?氏的親眷。

“昨夜收獲如何?”

玲瓏到底不像古代?帝王那般會因?為自己的私人感?情而隨意遷怒於彆人,何況赫舍裡?氏這隻是一個猜測也是一場和背後之人的博弈,隻不過這場博弈是她?贏了。

赫舍裡?氏見到玲瓏沒有怪罪自己心裡?也放鬆了下?來,當即便竹筒倒豆子地將自己昨夜的發現?說了出來。

而在她?滔滔不絕講話的時候,玲瓏倒是注意到了她?那雙帶著倦色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絲,雖然依舊還很精神,可是卻知道她?完全是憑著一口氣支撐下?來的。

“昨夜奴才讓人守著那清月的親眷,等?到子時夜色正?濃之時,便發現?有人

偷偷潛入那院子意欲殺人滅口。

幸而奴才早有準備,便將那些人抓了起來,連夜審問。”

赫舍裡?氏這會兒?雖然眼?下?的青黑已經連脂粉都掩飾不住了,可是那雙眼?睛卻像燃著光一般:

“那些人起初都嘴巴很硬,一句話也不說,不過奴才曾請教過大理寺中大人的用刑之術,所以費了些心思才從他口中撬出了些東西。”

“那背後是何人?!”

玲瓏催著問了一句,就?像是看電視劇一樣,連番的轉折這會兒?已經迫不及待知道結局了。

赫舍裡?氏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們倆還是被人刻意豢養的死士,並不曾知道自己背後主上的真實身份,隻是知道他身邊帶著太監,又聽人對他格外的尊敬。”

不過,雖然這收獲並不大,但也一定有劃定了一個隱隱的範圍。

被人所尊敬,身邊又帶著太監,如今阿哥都還小,還不曾開府,那這身份便隻有宗親了。

赫舍裡?氏話說到這裡?,玲瓏也有些明白了。

而後,赫舍裡?氏見玲瓏臉色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想?起自己今日入宮來聽說的事情,道:

“皇上,這次在宮外抓到的賊人,奴才已經著人帶到了殿外等?候您的處置。

隻是奴才聽聞昨夜之事,倒是心中有些疑惑,不知皇上可欲讓奴才再提審清月?”

玲瓏這會兒?腦中排查著那宮外動手之人的人選,而這會聽到赫舍裡?氏的話,臉色也有些難看:

“是該好好提審這個清月,朕倒是沒想?到,不過區區一屆宮女,竟然牽扯如此之大。”

宮外有宗親的之人想?要殺了她?的親眷,為她?掃乾淨尾巴,宮內又有不知來路的人過來尋她?,而看那手法乾脆利落,完全和以前那隻知道暗中下?手之人判若兩人。

一時之間,雖說赫舍裡?氏這番作為讓此前的迷案有了些頭緒,可是這頭緒卻將此案弄得更加撲朔迷離。

清月很快便被帶到了養心殿,她?是懋嬪的貼身宮女的,卻是從沒來過這養心殿,這會兒?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奴婢,奴婢見過皇上,見過赫舍裡?大人!”

清月這話聲?音還有些顫抖,可是想?到自己

昨夜得知的那個噩耗,她?這會兒?已經全然了無牽掛。

玲瓏是讓赫舍裡?氏提審清月的,所以隻坐在上首,一句話也不多說。

而赫舍裡?氏也不含糊,坐在原地撇了清月一眼?,語氣冰冷而帶著隱隱的威壓,若是心有惡念,也會因?此煙消雲散。

“清月,你之前說你有要事要奏稟於本官,現?在可以說了!”

玲瓏倒是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便足以將一個纖纖弱質的女子打?磨成這樣一柄如寶劍出鞘的鋒利姿態。

不過,這樣子的赫舍裡?氏倒是更讓人欣賞。

可是玲瓏卻沒有將自己的欣賞,宣之於口,隻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而這時清月聽到赫舍裡?氏的問話,眼?神瞧著地麵糾結了些許,隨後攥著自己膝頭的衣裳,這才開了口。

“奴婢確實有事要稟報大人!奴才要稟報大人的便是,此次能將延禧宮中的財物運到宮外乃是由宮中數位宮女太監相助!

奴婢可以將這些宮女太監的名單拿出來,隻求皇上能賜奴婢一個痛快,也能高抬貴手讓奴婢的親眷能保留一絲血脈!”

清月這麼說這便抬起頭看了玲瓏一眼?,玲瓏這會兒?臉色莫辨,語氣淡淡,辨不出喜怒:

“噢?你倒是不會自己求求情,反倒是為你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清月沒想?到玲瓏說起這事,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奴婢入宮為宮女,將來若是做得好也能早放出宮,將來也是嫁人生子,隻是後續前途未卜。

若是沒有這樁事的發生,奴才是想?自梳為嬤嬤,等?到老了請他們將奴婢帶回鄉,一同藏進他們的祖墳,屆時也算是有供奉香火之人了。”

玲瓏:……

怪不得清月可以讓蘇培盛替懋嬪說話,原來這兩個人的腦回路都是一樣的,不,在這個時代?應該大多數人都是這個腦回路。

可是……為了死後之事,不惜拚上自己的性命前途,這樣的做法真的值得嗎?

玲瓏今日已經大概明白此事發生的前因?後果?,便不欲再聽清月繼續掰扯,隻讓赫舍裡?氏將此人和殿外的賊人一同帶下?去,依律處置。

而後,玲瓏瞧著蘇培盛那磕破了的

額頭,隻覺得刺眼?的緊也揮了揮手,將人趕出了養心殿。

等?到殿中一片寂靜的時候,玲瓏才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這件事她?不能說對也不能說錯,隻能說是在愚民政策之下?,禮教,香火,死後事,身後名,被這裡?的很多人看得太重太重了。

可是他們又怎麼能知道人隻有活著才能創造無限的可能性,一旦死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玲瓏一邊想?著一邊緩緩踱步到了窗前,打?開了窗戶,眺望著遠處那重重宮闕,隻覺得這宮闕圍牆都要將人的心都仿佛一層一層的圍了起來。

為民啟智,太重要了。

雍正?看著玲瓏的背影,一時之間隻覺得她?周身圍繞著一種寂寥惆悵的氣氛,不由自主的愣了愣神,隨後出言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