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啞女8(1 / 2)

第一個發現皇帝不見了的是王自仁。

從遇刺到回彆院來禦醫診治,厲帝震怒差點沒把房子拆了, 王自仁全程鞍前馬後, 額頭不知被發狂的皇帝砸了多少茶杯瓷碗,兩條大口子流的滿臉是血。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流露出半點怠慢。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 厲帝不知又發什麼瘋, 狠狠抽打了一個無辜宮人,然後命隨行侍從呈上五石散,便把所有人趕了出去。

一直到天過戊時房間裡都沒有再傳出聲響,皇帝不傳喚自然也沒有人敢進去,眼看著天越來越黑, 所有人都開始焦慮,王自仁頂著碩大的壓力在門外跪了半個多時辰依舊不見聲響,他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幾個時辰不吃不喝不要緊,可是幾個時辰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這不對啊!

周圍都是他安排的人手,聽說關門前厲帝叫呈上五石散, 他知道五石散有麻痹痛楚的功效, 厲帝估計是痛得不行再加上藥癮上來了,最開始房間內是有些聲響的,後來估計是累了睡下了,然後就一直悄無聲息到現在。

按理說一個人睡得再久現在也該醒了,而且他了解五石散的藥性,睡夢中的人多有癔症,不可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

......該不會!

王自仁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 不會是睡夢中被嗆住窒息了吧!

夜深露重,王自仁小心翼翼把門推開一條縫隙,緩慢貼著門縫爬進去,寢宮中靜悄悄的,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越靠近床幔附近他越是忐忑不安。

王自仁一路爬行進帳子裡,頂著滿頭冷汗抬起眼皮,瞳孔在瞬間收縮成一團,床榻上竟然!竟然沒有人!

他不敢置信的在寢宮裡找了一圈,沒有,哪裡都沒有。

皇、皇帝不見了!

王自仁驚駭過後馬上冷靜了下來。要說他能做到太守一職也是個有野心有膽識的人,在發現皇帝在彆院寢宮失蹤之後,立即封鎖了全部消息。

快速找了個手下心腹躺到床上偽裝,然後照常傳膳,自己還親自跪地如同奴才似的伺候,等膳食擺齊之後屏退所有不相乾人等,隻留下個一直跟隨在厲帝身邊的侍從宮人。

“你也不想讓人知道皇帝失蹤的事情吧。”

這位宮人在皇帝手下沒少吃苦,其實越是被帶在身邊的越是受折磨嚴重,他渾身瑟瑟發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從床榻上翻身下來的侍衛,以及畢竟上泛著冷光的長劍。

左右都是死,然而在厲帝手下還要飽受折磨。宮人咬牙道:“王大人有何高見?”

“皇上失蹤的事絕對絕對不能傳出去。在沒找到陛下之前,明麵上要有一個人先頂上。這些全都都由我來辦,你隻要讓大家在這一天之內不要發覺異常便可。否則......”

冰冷的刀尖貼著血管,宮人畢恭畢敬道:“一切聽王大人安排。”

離開彆院後,王自仁一路快馬加鞭朝著自己的幕僚府而去。

他心底有一顆野心正在急速膨脹。

如今狼煙四起,各處起義軍呼聲漸高。所有人都知道趙謙是個殘暴無能的昏君,這天下早晚有亡滅在他手上的一天。

他早死晚死都注定要被推下天子之位的。

那麼,他何不順應天意呢?

***

王自仁第二天就找來一個傀儡。

此人是個全家都餓死了逃難來的乞丐,也是巧了,王自仁昨日滿心激昂前往幕僚府,路上官兵們在驅趕一群乞丐,正好其中一個乞丐被官兵踹翻大麵朝上被他看到,當即便令人把乞丐拿了回去。

“像,像極了!”

乞丐被涮洗乾淨帶到王自仁麵前,見到那張被泥垢掩蓋下與厲帝八分相似的臉,王自仁的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

天意!這是天意要讓他王家扶搖直上!

金龍環繞的領口束著乞丐脆弱的脖頸,王自仁親自為他換上龍袍,有如惡狼一般壓低聲音貼在他耳後,把忐忑不已的乞丐刺得瑟瑟發抖。

“從今以後,你,便是皇帝。”

乞丐就這樣在瓊州太守的操控下被推上了皇帝的位置,不管他以前姓甚名誰,從今日起他就是大昭厲帝趙謙!

不久後,瓊州太守定性行刺皇帝的正是當地惡匪,出動五百官兵前去剿匪,瓊州匪寨自然不能束手就擒,圍巾搖旗徹底成為反叛軍。

王太守派去的官兵大多都是被逼無奈的普通百姓,幾乎有一半人連兵器和鎧甲都不全,拿著木棍穿著麻皮甲去剿匪,神色戰戰兢兢完全就是被逼著來送死的。

容卿和淨遠身先士卒與官兵周旋三日,愣是憑著一己之力讓官兵連山門都沒摸到。他二人見不少官兵都是勞苦百姓便沒下殺手。更妙的是淨遠在成功撂倒一個漢子之後出其不意把他給招安了,這年頭誰不是為了糊□□命,在第一個人答應“棄暗投明”之後,他二人好似發現了新的樂趣,從打遊擊變成了挖牆腳,彆說還真策反了不少人呢。

經此一役,容卿和淨遠在匪寨中徹底站住了腳,並且還光速組起了一波勢力,手下將近百來號人全是被策反投誠的官兵,二人翻身做大王,在匪寨的勢力立馬變得舉足輕重起來。

**

議事堂內,大當家袁崇嚴肅望著窗外,教場中淨遠正在練兵舞槍,隊伍最前麵便是那個玉麵小尼姑,槍槍帶風,氣勢雷霆。

“周兄弟,老子先前當真小瞧那兩個小屁孩了。”

那些人都是他從官府手中拉過來的,也不知這小和尚用的什麼花言巧語竟然能策反這麼多人。

自打朝廷對他們匪寨下手之後他們就徹底反了。這些時日教場內天天都在訓練,那和尚之前是武僧訓武很有一套,久而久之不少寨中兄弟也跟著一起,眼看這二人才來匪寨幾日啊,就已經如此得民心,有時候真不得不服氣,有些人天生就有當統領的氣魄。

“哎,英雄少年呐......我覺得這二人在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入身在我這匪寨中也不知是好是壞......”

袁崇一邊感慨,這時在他身後的案桌前,周放神色凝重的放下手中的秘卷。

“大當家的,這天下,亂了。”

瓊州刺客一案,瓊匪反叛,瓊州太守一路護送聖駕回宮,隔日朝堂皇帝便直接冊封瓊州太守為右相國,掌管國家軍庫,剿滅各地反叛軍。

王家一夕之間成為天子近臣,且手握軍庫重兵,震驚朝野!

袁崇眉心緊鎖,他抬眼看向周放,眼底滾動著複雜的光芒,半晌後他突然湊近悄聲問了一句:

“你說...後院兒豬圈的那人,到底是誰?”

***

太平盛世不易求,大昭天下早已千瘡百孔,厲帝武裝鎮壓徹底激怒了飽受摧殘的黎民百姓,各地起義軍揭竿而起,硝煙四起,亂世來臨。

而此時真正的皇帝趙謙,在瓊州匪寨的豬圈中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口不能言,連身體也日漸不受使喚,一個殘廢為人瘋癲又有藥癮,多日下來已經神誌不清,臟汙無比,被拴在豬圈裡寸步難行。

在外人看來他已經神誌不清了,但趙謙其實非常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過去的生活就像是著魔了一樣不停不停在眼前回放,然後在關鍵時刻驚醒提醒他早已不在皇宮中,而是在一個豬圈裡。

每日同豬搶食、臭氣熏天、臟汙不堪、被螻蟻鞭打怒罵......

這種精神上的折磨讓他每每都處在癲狂的邊緣,然後又被莫名的拉回現實。

沒有人知道想瘋而瘋不了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

這些日子來,唯一支撐著他的一絲希望就是待人來把他救出去,做回他至高無上的皇帝,到時候他定要下令把這匪寨中所有活口抽筋剝皮,挫骨揚灰,讓他們每一個人都生不如死。

每一個!

腦海中無數的殘暴想象讓趙謙如瘋子般癡笑出聲,然後一口口吞下從豬口中搶來的食物。

直到這天,他無意中從夥夫口中聽到了隻言片語,才恍然京城竟然已經有了一個新皇帝!

“那太守王賊護送狗皇帝回京,立馬封侯拜相,我瞧著要不了多久這天下就要改姓王了。”

“狗皇帝是個豬腦子,又蠢又壞,早晚死在王賊手裡!”

“嘿!俺這豬一個個可都是好豬啊,彆侮辱豬。”

那邊夥夫兩個哈哈大笑,沒有注意到被拴在豬圈角落的瘋子突然抬起了頭,那張已經看不清麵貌的臉因顫抖而扭曲成怪異的形態。

有人要奪他的江山!有人占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