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精的報恩17(1 / 2)

濁浪排空,日星隱耀, 怒吼的陰風攪亂天地動蕩, 如萬鬼同哭。

容卿被東漓直接送離亂地,若是他不想讓她留下, 那她根本沒有掙紮的機會。

“小錦, 人活在世,始於心鑒於行,你我都有自己心中的使命,這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就是我的使命。”

耳畔江海有聲, 萬籟絕響,這聲音振聾發聵,容卿當即震在原地。視線中是東漓頂天立地的背影,一條金色巨龍扶雲而上, 牽九天雷鳴,心存明誌力證山河!

整個幻境空間開始出現震動, 仿佛是歲月洗淨的磨砂, 幻境開始與現實重合,容卿看到身邊原本空無一人的皇宮中浮現出急匆匆的宮人。

“這個天,快走快走,好似要下暴雨了!”

“哎呀,今日曬的熏花還沒收進來,我得趕緊去收!”

“趕緊去把炭木都準備好,若是下暴雨貴人們定然要用。”

不僅如此, 皇城外的京城也是,今日中元節全城家家戶戶掛滿了燈籠,街頭巷角閃爍著焚香祭拜的火光。

“變天了!”

“趕緊收拾好彆走水了誒!”

“回家吧,這天色不善,怕是要下大暴雨了!”

幻陣與現實的隔膜徹底破開,光芒流動,一座巨大的五彩神陣出現在皇城上空。

在大陣外麵魔域大開,場景宛如煉獄般,魑魅魍魎橫行阻撓不斷向陣下逼迫,怒吼咆哮著要把這裡吞沒。

於此同時,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衝起四道光柱,光柱連接神陣四方滌蕩出更加凝實的光芒,牢牢把皇城罩在身下!

容卿的目光越過百丈,在東西南北四角的光柱分彆是四位身附神光的高人在坐鎮。

“想必你便是東漓口中的小錦仙子,此乃五行天罡大陣,請仙子助我等一臂之力。”

域外魔雲之中青光裂天,瘴氣幻化的魔物紛紛消散在劍光之下,又前仆後繼把那道偉岸的身影淹沒。

他不曾回頭,不曾退縮,在他身後是數萬凡人生靈。

他說這是他的使命。

這一瞬間容卿忽然抑製不住的熱淚盈眶,她突然明白,東漓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

這是他的使命,也是宿命。

她是個很少落淚的人,此時此刻卻壓抑不住內心的震動。

東漓生為太子,滿腹經綸,心懷天下,不論是生前身後,他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這是他的萬裡江山,不容任何人神妖魔損毀一分一毫!

不論是人是妖是鬼是神,在這世間唯有誌氣長存,方能靈魂萬古不朽。

容卿咽下口中酸澀,閉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然是攝人心魄的堅定。

她飛至水行陣位,一座青花蓮台悠悠沉浮,她飛入蓮心抱元守一,身上發出青藍色的水霧靈波,一道青色光芒衝上天空!

五行齊聚,不成功,便成仁!

這一晚,狂風大作,黑雲壓城,一整個晚上外麵都雷聲不斷,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京城中的百姓們都戰戰兢兢躲在家中,憂心這一場大雨如此來勢洶洶,可千萬不要是天動災禍。

破曉前最黑暗的時刻,整個京城寂靜一片,黑的連指尖兒都看不清。

黑暗就仿佛一隻巨大的野獸,正在虎視眈眈看著他們,也許下一秒就會張開深淵巨口,再也見不到黎明的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滲透雲層,容卿悄然睜開雙眼。

她的麵色蒼白清透,一整晚靈力耗儘讓她看起來極其憔悴。

那束微弱的光映入眼底,漸漸地霧氣消散,陽光逐漸滲透雲層,迎著朝露京城各處接連有人打開房門,屋外天光魚肚漸白,壓抑的烏雲散去露出清透的天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哎呀,終於天亮了。”

沒有人知道昨晚曾經曆過怎樣的危機,也沒人知道到底是誰拚了全力才保護了大家。

在這時天邊下起了綿綿細雨,一道彩虹出現在雲端。

雨水滴落臉頰,容卿抬眼看著天邊外。她等了好久,也不見有人踩著勝利的雲帆歸來。

***

雍親王府,昏迷了七日之久的世子趙瑜珩終於醒了。

這可把府中擔心憂慮數日的眾人高興壞了,可是世子剛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吵著要入宮。

“爺!爺您慢點兒,下雨路滑小心腳下呀!”明路急忙打開油紙傘撐在趙瑜珩頭頂,趙瑜珩卻是連這點兒路都等不及,迫不及待跳下馬車往宮門前走去。最後直接跑了起來。

他心中著急見到小錦仙子,比任何時候都迫切。

昨晚他被小錦仙子一把從生門推出去,結果剛出去就碰見了一個光頭的和尚,把他安全護送回到了府上。

他當時是靈體,能看到凡人所看不到的東西,一路上見到了京城上空如煉獄般的駭人的景象,他才知道事情危機到了何種地步。

從那時起他就擔心小錦的安危,甚至都想不顧生死返回去找她。可和尚不容他這麼做,直接把他壓回了雍親王府,最後還十分冷酷無情的狠狠懟了一句。

你區區一介凡人,安全回到身體裡就是幫忙。

趙瑜珩隻能抱著不服氣卻不得不服從的憋屈心理躺會自己身上,心中想著等他醒過來之後便立馬去調動權限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助一臂之力。

他原本以為回到身體裡馬上就能醒來呢,誰知道睜開眼天都亮了!

天亮了,妖魔鬼怪全都不見了,那小錦有沒有怎麼樣?!

他又急又惱,當下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馬上見到她!

看到前方不遠處佇立的宮門,一向鎮定自若的趙世子在此時手心都是抖的。

趙瑜珩迫不及待向前跑,天上還下著綿綿細雨,明路在身後撐著傘被越拉越遠。

“爺!”嘿喲真是!這下明路也不管打什麼傘了,合上就朝著自家世子身後追過去。

門前侍衛見趙瑜珩匆忙跑來,稟手拜見。“見過世子。”

“本王要進宮找一個人。”

“世子,您......”

這時一滴雨水突然飄落在趙瑜珩眼中,他瞳孔一涼,下意識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時便怔住了,眼底一股子迷茫。

“世子?”侍衛等了半天不見趙瑜珩回話,小心試探著叫了他一聲。

“爺您怎麼跑的這麼快啊!”身後的明路終於趕了上來,趙瑜珩回身看著自己貼身小廝,開口突然問:“明路,爺是來乾什麼來著?”

這下把明路給問愣了,“爺,您...不是說要來宮中找一個人的嗎?您不記得了?!”

找人?找誰?這人在宮中?他......他怎麼不記得了?

腦袋中一片空白,趙瑜珩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宮中了。

“你不知道?”

明路頭搖動的像撥浪鼓。

趙瑜珩心底急的發慌,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你不給爺記著點?你平時怎麼跟著爺的!”

明路見自家世子發了火兒,急的呼吸都急促了,那迷茫惱怒的樣子完全不像在開玩笑,頓時慌亂無比。

完了完了!都說爺是因為中了邪才昏迷不醒,眼下這剛醒突然又忘了要乾什麼,彆是身體還沒好又被邪祟給入侵了!

“爺!您可彆嚇我啊!咱們先回王府,有什麼事兒回去再說行不爺!”

趙瑜珩不想走,他的心底告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可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

找誰?

我來找誰?

為什麼想不起來了......啊——!為什麼!為什麼!

青天白日他就這麼站在宮門口好似失了魂一樣,最後還是雍親王妃聽到消息,親自來把失魂落魄的世子強行帶回家。

在被壓上馬車前,趙瑜珩忍不住回頭看著宮門。

一陣清風拂過眉心,趙瑜珩怔著眼,空落落的心口突然一陣揪心的疼痛,眼淚刷的掉了下來。

頭頂旭日晴空,趙瑜珩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珩兒!”

“世子!”

“爺!”

雍親王府的馬車走後,宮牆下的容卿攤開手,在她手中是一條手帕、一塊鱗玉、還有一件薄如蟬翼的寶衣。

她把東西從趙瑜珩那裡取了回來,一並取走的還有他這幾日所有關於他們的記憶。

“宿主,我覺得他剛剛有一點點可憐誒。”

“人妖殊途,我無意給他希望,也成不了他的期許。不如讓他忘了這些,好好當一輩子逍遙王爺吧。”

***

清晨一場細雨洗淨鉛華,整個皇宮都煥然一新的模樣。

萱靈公主早早就來到水榭這裡,檢查昨晚的狂風閃電有沒有攪壞了小錦的家。

水榭的周圍已讓宮人們加固,樹木假山都用繩索和木欄圍了起來,就怕萬一真的下起狂風暴雨毀了小錦的家。

索性隻是虛驚一場,黑雲壓了一整晚終於散開了,在清晨的露光中一襲秋雨帶著綿綿涼意,吹散了昨夜的沉悶。

萱靈放心之後叫宮人們把加固拆掉,自己則是習慣性的坐在長亭內托著臉頰靜靜的看池麵。

“小錦呀小錦,你看我多關心你,你大早就來這看你了。”

她每日來水榭等她的小鯉魚已經成了習慣,原本以為今天還是會和往常一樣,突然,小公主睜大眼,有些怕是自己眼花的緊緊盯住水麵。

“小錦?”

金紅錦鯉蹁躚遊動著浮出水麵,萱靈捂住嘴唇,意外的驚喜差點讓她喜極而泣。

“小錦!你回來了!”

鯉魚還是原來的模樣,圍著少女伸進水池中的手指親昵的蹭了蹭。

“久等了,我的公主。”

***

元和二十一年,十四歲的萱靈公主及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