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占據著視線的是灼熱的火焰。
金色的、橘紅色的火焰裹在一起在幼童身後鋪展,像是神話中瑰麗而絢爛的黃昏。
綱吉感受到自己被分裂成了兩半。一部分在因為安娜可能的遭遇而感到憤怒，另一部分卻冷峻地審視著自己與麵前發生的一切，控製住力量的分寸。
升的極高的火焰已將儀器消融，綱吉抬起手,火燒的更加旺盛,大大小小的火球從火幕中分離出來,勾勒出麵無表情的男童的輪廓，將他映照成足以與太陽比肩的模樣。
那些和恩奇都一起想了無數個日夜的羞恥台詞並未被言說出來,火球便已遵循著主人的意誌蜂擁而上,循著既定的路線將一切都燃燒殆儘。
那把金色的大劍再度出現在男孩上方，這個時候卻沒有人再有閒暇去讚歎觀賞。
“我很生氣。”
綱吉如此說道,看著研究員們紛紛調動出保護的屏障，加大攻擊的力度。
一輪輪的火球不斷發射出來,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裡學來如此粗暴的攻擊方式，對於生命能量的使用毫不吝惜到浪費的程度。
但也正是因此，被緊急打開的防護罩很快就被擊破，火光席卷了一切。
憤怒著的那個綱吉依舊憤怒，這種程度的發泄無法讓他的憤怒被消解，反而繼續發酵起來,並且隱隱有著蓋過冷靜的那個自我的趨勢。
在一切將消之際,紅色的火幕並未被收回，比方才數量更多、溫度也更為灼熱的火球逐漸凝聚,緩緩分離出來。
但此時，身嬌體弱的研究員們已經七七八八倒了一地,即使是黃金之王直屬禦槌高誌,也隻不過是殘存了一絲意誌。
真是瑰麗啊。
這個時候，男人的心中閃過的卻是近乎讚歎的想法。
這樣瑰麗到刺目的金色,讓男人不由想起自己被黃金之王選中、成為對方的氏族之時，經由黃金之劍傳來的金色火焰。
有才能的人被選中成為王，從此擁有掌控的力量。
而並非天選的凡人諸如他，就是能被迫承受王帶來的力量，成為高高在上的那些非人手中的棋子。
但是人終究並非是棋子。
所以禦槌高誌才因此憤怒因此不滿，那些憤怒燃燒了他整整十數年，最後集成了這個以造王為目的的研究所。
但是相較起神的力量，人力還是有限的麼……
意識最後停留於此，連帶著視界也逐漸模糊，隻看見一片朦朧的金色光暈。
但與國常路大覺那霸道的、令人膽顫的金色不同，明明心底知曉這是最鋒利不過的利刃，但是在那危險的火焰之中，他卻竟然感受到了奇妙的安心與溫暖。
[能夠死在這樣的火焰下……似乎也是一件能夠令人欣喜的事情。]
但綱吉並未將火球再度發射出去。
那一刻的幼崽號令著灼灼火焰，下一刻便能夠將一切阻擋之物吞噬殆儘。
但他卻被人製止了。
製止之人當然並非是躺得七七八八的研究員們，更不是在灼熱火焰的燃燒下燒出幻覺（？）丟盔棄甲的禦槌高誌，而是被生命的火焰小心翼翼地繞過、在火光的衝擊下毫發無傷的銀發女孩。--
她拉住站立著的男孩子的手，溫柔而不失嚴厲地製止了他。
“不可以。”
她這樣說道，一雙小手伸出去，將男孩子的臉掰過來朝著自己。
那雙被火光映照得失去原本顏色的眼瞳中早已無法清晰地照映出她的身影，但女孩子還是認認真真地捧住拯救了自己的孩子的臉頰，臉上帶著超出年齡的溫柔。
“不可以了，綱吉。”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再繼續下去的話，安娜會生氣的哦。”
但是沒有應答，棕發的男孩子隻是微微側了側頭，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頭頂的火球依舊在生成，如果砸下來的話，或許會直接將這個研究所摧毀。
安娜並不是害怕這點。
但是這裡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無辜的孩子。
所以不可以。
想到這裡，女孩子就鼓了鼓嘴，她深呼口氣，憋著氣鬆開手，使勁拍了拍男孩子的臉頰。
男孩子被打的有些懵，茫然地眨了眨眼，繼而眼中重新浮現出清明，倒映出帶著擔心表情的小夥伴的臉龐。
他歪了歪頭。
“安娜醬？”
——終於恢複了過來。
安娜呼了口氣，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綱吉終於從狀況外回來，噯噯噯地也不知道怎麼辦，就圍著小夥伴手忙腳亂了起來——安娜受傷了嗎？所以接下來怎麼辦？會不會被扣住當童工賠償破壞的設施啊？
方才威風凜凜的男孩子瞬間就從渾身都裝滿了尖利的鎧甲的狀態恢複到軟乎乎的姿態去，看起來甚有幾分不知所措。
於是就有人低聲笑了出來。
兩隻幼崽蹭一下抬起頭，豎起小耳朵看了過去。
“咳……竟然沒死成……真是可惜啊。”
綱吉護在安娜前麵慢吞吞地挪過去，看到一地的研究服裡獨特的穿著黑色術服的存在——是將他們帶來此處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物已經因為火焰而燒卻部分，臉上也灰撲撲的，整個人躺在地上，似乎是無法動作。見到兩隻團子一點一點的靠近，明明是應該思考要怎麼翻局的男人心中卻充滿了喜感，連思考也不必，揮揮手將帶著警惕的、像是小獸一樣的孩子們呼近。
“不出意料的話，黃金氏族應該已經抵達這裡了。”他這樣說著，全然沒有自己也屬於那個[黃金氏族]一部分的自覺。
見著小崽子皺起細細的眉，男人咳著笑出了聲。
綱吉警惕地炸起了毛毛：“是大叔的幫手嗎？”驟然從叔叔變成大叔的男人一哂：“不是。”
於是幼崽炸起的毛就服服帖帖地順了下去。
禦槌高誌將這一切收入眼底，不知為何嗤笑了一聲。
看哪，就是這樣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幼崽，僅僅是因為擁有天賦是天選之人，就能夠做到無數人窮儘一生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讓他如何不恨。
但是……
男人閉上眼，頗有幾分妥協。
“總之，他們一定會詢問你方才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事情。”他如此說道，“到時候你說不知道就足夠了。”
他閉著眼，故而也就沒看到幼崽審視一般的目光。
“這一切和你們都沒有關係。”禦槌高誌往後靠去，“是我將你們帶來研究所進行測驗，不甚造成能力的暴走。”
綱吉有些遲疑：“那大叔……”
禦槌高誌反倒笑了聲：“喂喂，我都給了你們這麼大的好處了，還叫我大叔嗎？”
——原本不還是叔叔來著嗎？
綱吉默默遲疑了下，過了會，在男人睜開眼看過來的時候吐了吐舌頭。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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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當非時院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看起來似乎其樂融融的三人組坐在高高的廢墟上麵聊天的情景了。
禦槌高誌早知自己無處可逃，故而相當配合這些理論上的同僚，自覺地招供鑽進用以看押他的車裡。
“啊對了對了。”雙手被特製的手銬銬住無法使用力量的男人側過半個頭，同戴著黃金色的兔子半麵具的同僚道，“這兩個小鬼是我從赤之氏族的那些家夥手裡搶過來的。”
他看了看不遠處，唔了一聲。
“看時間的話，那群家夥大概就快到了。”
綱吉和安娜被帶著兔子麵具的人帶去問了一番，他們照著禦槌高誌教的說下去，果然沒有遭到過多的盤問。
甚至還得到了溫水和披在肩上的小毯子。
兩隻幼崽湊到一起沒過多久，看著黃金氏族的兔子們井然有序地忙前忙後，不過一會便領出了不少神色間俱是茫然的孩子。
時間並沒有留給太多讓兩隻幼崽憂慮的時間，要說為什麼的話……家長來了。
“總之，我們家的孩子們麻煩各位照顧了。”
將幼崽們塞進保護範圍之內，王站得歪歪扭扭地大著嗬欠，對外特供二把手草薙出雲保持著合宜的微笑，同黃金氏族簡單打了招呼。綱吉偷偷摸摸探出個腦袋想要偷聽，被十束帶著核善的微笑給塞了回去。
幼崽委屈巴巴的也不敢說話，隻能縮了縮脖子。
路上掛著溫溫柔柔笑容的十束就問起了事情的始末。安娜的離家出走雖說有些意外，但在經過這些天都相處已經對女孩子有了了解的大人們眼中，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意外就意外在綱吉竟然也一並被帶走。
於是在觀察過兩隻崽的疲勞程度之後，吠舞羅眾人派出了對崽特攻的十束，帶著迷惑人心的溫柔笑容一點點套話。
對吠舞羅內部就不用使用禦槌高誌教的那套說辭了。綱吉被草薙抱在懷裡，聲音被屬於赤族的火焰隔絕，隻讓吠舞羅內部之人聽到。
綱吉在這邊說，被十束抱住的安娜就小聲小聲地補充，也算得上是繪聲繪色精彩紛呈。--
就像是吠舞羅眾人的臉色一樣。
草薙出雲抽了抽嘴角，伸手就想去摸自己的香煙。摸到一半想起身邊還有兩隻幼崽，故又複而放下。
“所以。”他儘力平息波瀾的心情，甚至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地問到，“綱吉君就這樣什麼也沒準備地跟著上了車、去到研究所，最後甚至還被作為研究對象接受了測驗？”
綱吉隱約覺得有一絲的危險氣氛。
男孩子眼珠子滴溜滴溜轉了轉，儘力為自己辯解。
“這是、這是因為他們都打不過綱吉嘛！”他拉著草薙的衣服解釋道，“但是綱吉又不能確定大叔他們是不是壞人……”
心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男孩子叉起腰，作出精神奕奕的模樣。
“而且草薙哥哥你看！我完——全沒事！現在還打一套拳都可以哦！”
這樣說著的下一刻眾人便轉角來到了homra所在的街道。原本還張開手揮舞著美滋滋地說著自己多麼多麼厲害完全不帶喘氣的幼崽眼尖地看了過去，瞳孔一震當即就躺在了青年的懷裡。
這時候眾人也都看見了站在homra前的青年。
上空盤旋著一架直升飛機，這附近也沒有停機坪，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下來。
草薙出雲皺了皺眉，他抱住懷裡的幼崽，謹慎地上前一步。
“請問您是……？”
這話說的時候那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銀發青年就眼神超級凶狠地看了過來。與此同時綱吉一個猛子紮進抱著自己的青年懷裡，小聲地哼哼唧唧了起來。
草薙維持著笑細細去聽，隻能聽見幼崽的聲音細極了，似乎是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