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118(2 / 2)

但不論怎麼端詳,都沒有將信拆開。

不如說,是不敢拆開。

據獄寺說,他的信是阿綱哥最後才動筆寫的。思考了很久,快要握不住筆的時候,才無奈地落下筆,給這個最小的弟弟寫下那些想說又來不及說的話。

藍波撫

上信紙,便能夠想到自己的兄長是如何溫柔而無奈地寫下家書,試圖在離去之後,也依然為他最小的弟弟點亮一盞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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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不想拆開這封信,就像自己沒有收到信封,兄長就從未離開過自己身邊一般。

這實在是過於軟弱的想法,如若被獄寺知道的話,必然會被一把年紀了依舊嚴厲的獄寺罵上一會。

藍波縮縮脖子,卻依舊不去拆開信,將他留在枕頭下麵。

到最後的時候再拆開吧。

他想。

這樣的話,到最後隻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也不至於因為過於孤單一個人縮在房間裡窩囊地哭出來。

藍波·波維諾從不是一個善於忍耐的孩子。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常常念叨著要忍耐,但努力忍耐的時候實在不多,尤其是在後來兄長們闖出了一片天地,他受過最多的委屈也就在埋名隱姓去底層磨練時被當成新人指來使去的些微時候。

就連那樣的時候,也有被他激出母愛(?)的女性員工帶著波維諾家的小少爺做事,因此也無需忍耐什麼。

更何況最難過的時候隻要撥出一個電話,另一端溫柔而包容的兄長必然就會在那邊接起,用溫和的聲音低低安慰。

因此這封信一直在他的枕頭下麵放了好久,直到眼睛渾濁得快要看不清的時候,才被珍重地取出。

就像小時候的糖,最好吃的那顆總會被留到最後,珍之重之地舔了又舔,即使咽下肚中進入睡眠,也依舊會有甜味回蕩在唇舌之間。

彼時彭格列已經開發出了智能管家,藍波心思一來就將管家的聲音調成了阿綱的——當然這是十代家族特供版——如此聽著管家給自己讀信,就像是沢田綱吉坐在他的床邊,像幼年時候給他讀睡前故事一樣。

信的開頭是從最近的食物開始的。

藍波不知道綱吉給彆人的信是否是同樣的風格,但在給他的這封信中,依舊是那個溫柔而熟悉的人。

是他都快要忘記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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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紫藤花開了,最近我便常常想起媽媽留下的花圃來。

藍波你或許還記得?在媽媽去世之後,那片花圃就歸了我。雖說平日裡請的鄰居桃巨先生一家幫忙澆灌,可隻要我回去,紫藤花們就像是懼怕了我一般,挨個挨個瑟縮了脖子。]

藍波便想起那片紫藤,上次回去的時候還好好開著。

他又想起在沢田綱吉去世前自己去看他的時候,沢田綱吉便是站在紫藤邊,手中一個墨綠色的平平無奇的水壺,傾斜著倒出水滴。

似乎是倒得有些多的。

躺在床上幾乎奄奄一息的藍波·波維諾想。

後來那片紫藤被西西莉亞——山本武的孩子接管,到現在比他這把老骨頭要健壯許多。

這樣的話,見到阿綱哥的時候,還能跟他說起這件事。

唔,他

也有好好照顧的……不論是紫藤花還是自己。

兄長溫柔的聲音在耳畔縈繞,在這樣的聲音之中,藍波·波維諾便繼續回想起最後一次與沢田綱吉見麵的時候。

穿著家居服的老者把他帶進房間中——這個屋子裡裡外外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樣,幾乎與幼時沒有過多的變化。

除了沢田綱吉禍害了的那些盆栽。

彼時他無聊地把自己塞在沙發上,沢田綱吉給他倒茶,拿到手裡才發現是果汁——他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彭格列十一世家族的小鬼們見到都要稱呼前輩的年紀了,怎麼會喝這種小孩子喝的東西呢!

他嘀嘀咕咕著,咕嚕咕嚕地將杯子裡的果汁喝光。

後來獄寺回來,發現進來血壓堪憂的他喝了果汁,給的人又是首領先生,隻得陰著臉暗地裡凶了他好多眼,然後把果汁給換成了牛奶。

那就是最後的見麵了。

彼時他們誰都沒有預見到離彆的意義,隻有在生死離彆之後,才恍然大悟過來,這是他最後見到那個人。

後來獄寺在為沢田綱吉舉辦過葬禮後也隨著離去,墳墓立在首領一側,與另一邊的相映成輝,一左一右如以往一般拱衛著首領。

再後來是其他人,畢竟他是最小的那個,因此在人生的後半段,他便在不斷地看著身邊最為熟悉的人們離去。

一個、兩個、三個,終於隻剩下自己。

現在,他也要去和他們相聚了。

悲傷有好好忍耐,快樂也有好好地享受,幸福也好悲傷也好,等到再聚之時,都能當做談資去博兄長們一笑——這對於藍波·波維諾來說,已經是能夠含笑而去的理由。

於是,在兄長的低語之中,十代家族的最後一人,也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最後,請讓我最後說一句。]

[晚安,藍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