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期末考後,就是寒假,年近了。

大年夜跟情人節撞在了同一天,街上的人影稀少,隻寥寥幾個還花店還開著,寫著“情人節玫瑰打折”。在大都市裡工作的孩子們都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鄉的懷抱,像蟻群有條不紊地彙到蟻窩。

到處都放假,隻冰上項目不能,還要照常訓練,因年前年後都有比賽,反倒是最忙的時候。

梅母提前一天到達基地,來陪女兒過年。母女倆半年未見,氣氛一開始有些凝滯。母親進了宿舍,一打量,椅子上搭了幾件衣服,門口七零八落擺了幾隻鞋,床上的被子也沒疊,語氣埋怨又帶點親昵:“女孩子家家的,怎麼不會打理房間呢。”

梅葉一笑,挨挨蹭蹭往母親手臂上靠,說:“當然啦,以前有媽媽照顧嘛,當個小孩子就好啦。”

長大後,母女分隔兩地,越來越缺乏溝通,兩人都不擅長表達愛,明明心裡明白,卻誰也說不出口。有過的擔憂、關心,逐漸淡去了,手機鈴聲也不響了,隻是逢年過節問候一聲,平常,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明明是母女,為什麼最後卻像陌生人一樣呢?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隻能在病重的時候見麵。

於是,這一刻的親近顯得格外珍貴。

梅母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裡麵有給女兒買的衣服、鞋子,本來還想買點零食,可是運動員的飲食需要嚴格控製,就算了。起身就去整理房間裡的淩亂痕跡,疊被、掃地、拖地、擦桌子、倒垃圾。

梅葉坐在椅子上,伸手在塑料袋裡摸來摸去,翻出了五子棋、魔方、拚圖、樂高等亂七八糟的玩具,不禁失笑,這是還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呢。可是鼻子卻有些酸,眼前也有些朦朧,起身幫母親洗抹布去了。

脈脈溫情在室內流動。

大年三十這天下午,隊員們提前下訓,好歹放個半天假,熱鬨熱鬨,湊湊過年的氣氛。

姚英閒家在本地,開了一輛車把兩個學生和一位家長往家裡帶。自然就是梅葉、梅母和王嘉樹。王嘉樹的父母前幾天來了一趟,他的家鄉宗族觀念重,大年三十還是回去陪家中老人了。於是他就落了單,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許多教練家離基地甚遠,就一起在基地食堂湊了幾桌,讓隊員們也有個地方吃吃喝喝、說說笑笑,不能讓孩子們在這個團圓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指不定會躲在哪偷偷抹淚呢。

半小時車程後,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區。幾人下車,小心翼翼避過路麵的冰,便利店門口右拐直行,上了三樓,就是姚英閒家。

一個年約三十、身材嬌小的女人打開家門,熱情洋溢地笑著:“英閒,你回來啦。”

她是單淩,姚英閒滑雙人時期的女伴,目前在體育大學讀研,兩人早已升級為夫妻關係。這在雙人滑中十分常見,畢竟男女雙方每天要花大量時間相處,是訓練,也是培養默契,又會有親密的身體接觸,不知不覺關係就近了。

進門,兩位麵相和善的老人在門口迎接,雙方寒暄了一通,才在沙發上坐下了。

窗外的雪還在下著,窗內的人都是火熱。

主人招呼孩子們不必客氣,隨便吃隨便拿。梅葉應付不來這種熱情,王嘉葉倒是如魚得水,一副乖寶寶的樣子跟老人聊天,不一會就哄得他們眉開眼笑,恨不得當場認個孫子。

梅母去廚房幫忙,兩個女人在裡麵有一搭沒一搭閒聊著,聽到外麵的笑聲也舒展了眉眼。

包餃子的時候,單淩叫孩子們去湊個熱鬨,王嘉樹抹了一鼻子粉,餡兒放多了,大肚餃子合也合不起來。梅葉抿著嘴,取笑地看著他的笨拙手法。

王嘉樹感覺自己有點奇怪,旁邊這個小女孩平常凶凶的,不大愛搭理人的樣子,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也把她當小師姐哄著。這會兒穿著大紅毛衣,放鬆了神態,明明是在嘲笑他,卻讓他的心跳砰砰,擦了一下發燙的臉頰,於是臉上紅紅白白十分好笑。

眾人圍成一桌,歡歡喜喜地說著祝詞,姚英閒趁此機會小酌幾杯,梅葉和王嘉樹不敢喝酒,隻嘗了幾口橙汁,口裡心裡都甜甜的。

圍著電視看了會兒春晚,實在沒什麼意思,梅葉依偎在母親肩上玩了會手機。電視裡頭唱起了《常回家看看》,王嘉樹怪模怪樣地模仿,電視裡是一位女高音歌唱家,他就把嗓子擠得尖尖的的,聲音還是上不去,惹得周圍人捧腹。

像個扯著嗓子的鴨子,姚英閒語。

過了溫馨的年夜,把母親送走,梅葉又回到了枯燥而充實的訓練日常。

萬眾矚目之下,世青賽近了。

世青賽,全稱世界青年花樣滑冰錦標賽,有男單、女單、雙人滑和冰舞四個項目,我國僅雙人滑有兩個名額,其他都是一個名額。

三名教練領隊,帶著一群不安的少年,乘飛機,西行,往莫斯科去了。

莫斯科在東三區,北京在東八區,時差5個小時,世青賽持續5天,根據本次賽程,幾項比賽都在北京時間16:00-1:30進行,並不需要過分倒時差,算是一個利好消息。

天色沉沉,西伯利亞的寒風仍在莫斯科戀戀不舍。眾人全副武裝,戴好帽子、手套、口罩,一下飛機,還是渾身一顫。

領隊名叫袁新,是雙人滑包苞和梁浩瀚的教練,他們是去年的世青賽冠軍,今年的目標是衛冕,整個隊伍也隱隱以他們為中心。

其他項目,也隻指望著王嘉樹能衝擊一下獎牌。至於梅葉,縱然聽說在訓練四周跳,但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大家隻當她是來漲經驗的。大賽經驗非常重要,在異國如何調整心態,出現失誤了怎麼處理,旁邊的觀眾也都是膚色不同的人,對手都是全世界頂尖的選手,沒有經驗的人隻怕兩眼一抹黑。

袁新帶著幾個隊員走在最前麵,梅葉綴在隊伍的後頭,望著陌生的機場,有幾分感歎,好像又往夢想的地方,走了幾步。

“快點,彆落下了。”袁新厲聲喊道。

梅葉快走了幾步,旁邊一個俄羅斯粗腰壯漢忽然改道,兩人撞在一起。